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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赵立国史,探寻五胡国度与汉人王朝的历史渊源

前言

中国历史从东晋至南北朝,中原陷入一段史称“五胡十六国”的大分裂时代。五胡十六国时期,汉地江南、荆襄地区由东晋所控制,汉地北部和西南部却大多数被少数民族格局占领,先后建立起二十多个国家。中国历史上有四次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记录,第一次是五胡十六国,第二次是两宋,第三次是元朝,第四次是清朝。尤其是东晋五胡十六国那次,可谓是开先河、创世纪的存在。五胡十六国虽然主要立足于北方中原等地,统治的百姓却依旧主要是汉族汉人。五胡主要是指匈奴、鲜卑、羯、氐、羌,还有其他小氏族依附在他们身上,不值得一提。

五胡十六国的开端是在西晋惨遭八王之乱国力削弱后、紧接着永嘉之乱的大祸出现,西晋至此灭亡终结。匈奴大军攻破晋都洛阳,官员百姓三万余人遭屠杀,晋怀帝等西晋君臣被俘虏。此次反晋主力是东汉三国时期颇为顺从的南匈奴,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乱世出英雄,也多出狗熊。偏偏这时候狗熊多是汉人,英雄是汉人不怎么瞧得起的胡人。汉赵、后赵就是最先建立的胡人国度,汉赵即前赵。汉赵开创者是刘渊,后赵开创者则是石勒,汉赵和后赵有着先后关系,刘渊和石勒同样有着君臣关系,石勒灭亡前赵后再建赵国,有着正统政权的考量。

汉赵和后赵先一步享受到中原统治者的地位,却也早早灭亡断绝,不过也给后来的胡人国家留下许多具有时效性和实用性的经验。汉赵和后赵,与其说是胡人建立的,不如说是“汉人”建立的;因为其政治模式逐渐有了汉人王朝的色彩,胡人政权的色彩逐渐褪去。这是必然发展的事,是历史的规则和现实的需要,是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明相匹配必须应用的汉人政治模式。下面我们将从汉赵的视角,来述说五胡国度。

十六国出现的现实条件

草原部族在环境、经济、气候、文化和政治的影响下大量南下,至西晋武帝和惠帝时期,少数民族在中原等汉地聚集的人口数量已经达到某种极限,主客关系逆转,危机悄悄来到。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在中华大地上发生,昔日西周被犬戎所破,有历史学者考究表明,就有大量犬戎分布居住在西周王畿,这才导致西周被不费吹灰之力被灭亡。西晋建国之初,形势就颇为严峻,无论是反常的气候,还是恶化的环境,又或者是各级官吏对胡人的欺辱,更有甚者是西晋统治阶层的分裂不团结,种种混乱让局面非常混乱,这为胡人起兵推翻晋朝提供了先天的条件优势。

胡人大量内迁

只要谈到西晋灭亡,势必要说到胡人内迁这一问题,不是说这一做法有错,而是凡事过犹不及。我们的祖先从黄河流域的小部落,发展成如今这么雄壮的“大公鸡”,不是简单的兵戈征伐得来,而是文化文明同化得来。周边的少数民族,一步一步融入到我们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使胡人内迁至汉人腹地是一重要手段。但是在西晋时期,大量内迁的胡人抱团,并且没有足够的汉人去同化这些数量惊人的胡人(例如,太康五年,胡太阿厚率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来降,帝处之于塞内西河。太康七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等各率种类大小凡十万余口,诣雍州刺史扶风王骏降附。),导致大量内迁的胡人成为埋在中原王朝心脏边的定时炸弹,冷不丁地趁我们不备给我们来一刀。王朝没有永恒强盛的,强和弱轮流着来,而西晋经过诸王之乱恰巧由强转弱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当时的胡人就相当于“贼”。

天灾人祸激化民族矛盾

中国古代,胡汉矛盾始终存在着,有时摆在台面,有时藏在底下,若是在太平盛世,这些矛盾算不得什么;但是一旦被外部条件所激化,矛盾将会一触即发,对社会产生爆炸效果。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正处于寒冷干燥期,气温大约下降了两点五度到三度,表面看起来差别不大,实际影响是非常巨大且深远的。这一时期,严寒灾害出现的次数都达到46次之多,更别说旱灾、洪灾等其他天灾,及天灾引发造成的人祸。频现的灾害令生产生活本就不太稳定的胡人部族日子更加难过,生存危机出现,胡人势必骚乱,即便朝廷有开放粮仓赈灾。同时,有些地方官吏对对胡人妄加杀戮,以至“失戎羌之和”,直接诱发大规模胡人起义爆发。《资治通鉴》上唐太宗说过一句话:“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但是用威太过,只会适得其反。

中枢矛盾和地方矛盾的双重作用

个人觉得,西晋一点都不像刚完成统一的盛世王朝,更像是个乱世王朝,野心家和阴谋家四处都是,统治阶层非常热衷于使用蛮横的武力手段,完全不将来之不易的和平当回事。先说西晋中枢的问题,外戚和宗室,犹如天平两端一般在西晋中枢保持着脆弱的平衡,而外戚里面分有皇帝外戚和太子外戚,中央宗室分有司马家各脉——司马炎、司马师、司马懿、司马昭、司马孚等,晋武帝司马炎弥留之际还在想着制衡这一切。地方问题主要集中是,兵马、财政、司法等各种大权在握的司马诸王分居各地,像一个个独立的王国,都在威胁着中央朝廷的统治。各种矛盾叠加重合在一起,坐在皇位上的又是痴傻、任人摆布的司马衷,这种极致的平衡他哪能控制好。既然是天平,就意味着哪头都想彻底压过对方,不死不休的那种,最终让西晋内耗过于严重,失去维持大一统王朝的实力资本。

三个因素,让本是新生的、当为强大的西晋变得弱小,其统治摇摇欲坠;自身难保的情况,西晋统治者对胡人问题的出现和爆发自然不会重视。五胡十六国的建立,某种意义上说是西晋一手“促成建立”的。

“汉朝”的建立

当八王之乱的爆发让中国北方陷入无法挽回的混乱中时,匈奴贵族刘渊迅速抓到这个机会,以并州五部为基础,率先向西晋王朝发难。汉赵是中原地区第一个出现的少数民族政权,而刘渊之所以能开启五胡十六国的时代,凭的就是这并州五部。黄巾起义爆发后,东汉王朝就已经开始失去对南匈奴的控制,曹操、司马炎等中原统治者在位期间虽然强大,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南匈奴,而且南匈奴已经开始没落,但并州匈奴各部的壮大之势已不可阻挡,刘渊就是用并州匈奴争霸天下的。江统之《徙戎论》评论刘渊麾下的并州五部:“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然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

组织最好、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强,这是并州五部崛起的三大优势。起兵之初,刘渊等人喊着“方当兴我邦族,复呼韩邪之业”,以此凝聚族人之心。但是刘渊的思想很有深度:“夫帝王岂有常哉,大禹出于西戎,文王生于东夷,顾惟德所授耳。今见众十余万,皆一当晋十,鼓行而摧乱晋,犹拉枯耳。上可成汉高之业,下不失为魏氏。”刘渊认为自己也能像大禹和周文王一样,因仁德广博而受到华夏文明的认可和崇拜,成为汉人的英雄祖先。他嘴上是这样说的,实际也是这样做的。西晋怀帝永嘉三年四月,刘景败晋军于延津,沉男女三万余人于黄河,“渊闻之怒曰:‘景何面复见朕!且天道岂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马氏耳,细民何罪!’黜景为平虏将军。”这种治国方略,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古来仁德之君的风采,不过也因为我们对胡人出身的刘渊要求低。

刘渊统治汉地,治下百姓多是汉民(汉人数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远超过胡人的),为了将“晋人未必同我”的认知危机化解,他利用“汉有天下世长,恩德结于人心”的说法,自称汉氏之外甥,又因曾与汉朝结为兄弟(南匈奴和汉朝曾约为甥舅之国),继承汉室天下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刘渊的出身实在提价,其所谓的即位诏书中的族谱:刘邦——刘秀——刘备——刘渊,实在是简明扼要。刘渊以各种我太祖、我祖宗、我世祖的称呼来强调自己的汉人立场,立国汉赵亦是“绍修三祖之业”,匈奴本族的祖先和传承全被他选择性的遗忘。当然,这事不是就他一个匈奴贵族做,毕竟当时的东亚世界,汉人皇帝的血统是很高贵的。

刘渊称帝,国号为汉,建立的是“汉朝”,同时追谥刘禅为孝怀皇帝,立汉高祖以下汉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妻子为王后,模仿西晋朝廷置百官,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等皆有其职。刘渊死后,刘聪即位主政,延续刘渊尊汉室先帝的正统做法,为此不惜掀起杀戮:“前赵刘聪时,领左国史公师彧撰《高祖本纪》及功臣传二十人,甚得良史之体。陵修谮其讪谤先帝,聪怒而诛之。”此事牵连被杀的还有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少府陈休,左卫卜崇,大司农朱诞等。如此大狱的罪名竟然是子虚乌有的“诽谤刘邦等汉室先帝”,真正的理由应该是其未为刘渊和刘聪的出身渊源圆谎,而是过于实事求是。

新生的赵国

晋元帝太兴二年,靳准之乱汉隐帝刘粲、及宗室惨遭大肆屠戮,汉赵皇陵被挖掘,而镇守长安、相国兼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刘曜先接过皇帝之位再平定叛乱,接着改国号为“赵”,刘渊、刘聪宣扬的“刘汉皇族”身份被他剥开抛弃,紧接着根据五德历运,表明自己是水德承袭西晋金德,从法统上否定偏居一隅的东晋政权,胡族政权顺理成章登上华夏历史的序列,此举在当时中国是前所未有的,之后的后赵、前燕、前秦等无不受其影响。

刘曜在国内众多贵族和老臣的拥戴下登基为帝,同时从粟邑徙都长安,并下诏:“今欲除宗庙,改国号,御以大单于为太祖,亟议以闻。”这是表明一种态度,同样将刘渊、刘聪等人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一方面刘曜恢复匈奴血统,依傍冒顿再树草原正统;另一方面又接受“以水行承晋金行”的五德终始之说,变相承认西晋的正统地位,但否定江南东晋的正统地位。刘曜恢复匈奴血统有无实际号召力呢?自然是有的,当然这只局限于对草原部族。南北朝时期的许多大门阀,都热衷于宣称自己是匈奴后裔。外国有位学者提出一个很有趣且很现实的观点:“在中国人眼中,匈奴是最优秀的野蛮人。”

刘曜建立的赵国,实际上对胡人部族的统治,本质上与匈奴帝国时期并无太大区别,赵国和北地氏族是联盟主与联盟成员的关系,刘曜利用草原传统来重塑自身的合法性,增强汉赵政权在北方胡人中的号召力。不过在这种草原帝国的统治模式中,又掺杂有汉人王朝的统治方式,无论是官职名称,还是行政管理,又或是社会秩序,其各方面都体现出这一点。

结语

汉赵汉赵,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两个国家,汉国和赵国,两者追求的东西不同,也很难简单几句话说清谁对谁错、谁优谁劣。以汉建国是想长久稳固统治中国北方,以匈奴立国是不想忘本、舍弃自己的根本力量来源。两者都有考虑不足之处,但也都有可取之处。足见汉人王朝对汉赵政权的影响之大之深远,双方的历史渊源是极深的。汉赵立国史,可以当作胡人政权汉化转变的前奏去看,游牧文明向农耕文明转型的过程一部分,还可以视作本就受汉化影响的胡人,汉化程度进一步加深。所以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大量胡人变成了汉人,大大促进了民族融合,内迁的很大一部分胡人已经和汉人没有差异了。

参考文献:《后汉书》《资治通鉴》《汉赵史论稿》《晋书》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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