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982年,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曾经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度过九年劳动生活的阎学通来到了国际关系学院,开始了崭新的研究生生活。 自他选择了国际关系的研究,就是三十八年的坚守。
现在的阎学通已经是 清华大学首批文科资深教授、俄罗斯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世界和平论坛秘书长。2008年他被美国《外交政策》评为 世界百名知识分子,2014-2019年连续入选爱思维尔高被引学者名单。 其部分著作被译成英文、日文、韩文、波斯文或阿尔巴尼亚文。
阎老师桃李满天下,从教以来,课题组已毕业博士15人,博士后6人,在读5人,硕士25人, 毕业学生已分别在复旦大学、厦门大学、对外经贸大学等12所高校任教。
阎老师和他的三代弟子用个人的严谨求学、课题组的薪火相传、心中的家国情怀,创造着国际关系研究的无限可能, 正在推动提升中国国际关系研究的「科学精神」、「国际化水平」。
今天,研读间带你走近国际关系学系 阎学通课题组,一睹清华国际关系领域的大师风范。
科学方法,是学术事业的生命力
「你这逻辑上有问题」、「你这前后矛盾」、「你这数据来源不可靠」……阎老师回忆起自己的组会情景时,爽朗地笑着说 自己总是唱「黑脸」,是一个「 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 为什么要这么push?因为学术事业的生命力源于科学方法,唯此,学术的传承才会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这是阎老师在清华执教二十年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科学」也是阎老师在师门论坛时重复最多的一个词。
「 2003年之前,我可以说中国的国际关系学科基本不用科学方法,你看那些杂志,竟然都是彩色印刷,这说明什么?说明里面不过是百科全书式的内容拼接。」阎老师在国际关系学科内部力推定量研究方法, 于2005年创办《国际政治科学》、The Chines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等期刊。「科学是方法,基本特性是逻辑自洽、能实证、能重复。」科学研究方法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国际关系研究者所接纳。
在阎老师的第一代弟子,目前也在清华国际关系学系任教的 孙学峰老师看来,科学精神在阎老师身上有两个体现,其一就是 创新。 「阎老师的点子多,质量高,每次都走在学生的前面,不断刺激学生往前走。」
1997年,阎老师出版 《中国国家利益分析》一书,提出 摒弃意识形态争论,坚持以现实主义的国家利益为出发点,建立 以效用分析法判断国家利益优先次序的分析框架。「后来阎老师在国内国际关系学界推出科学研究方法,在当时 不亚于一次学术上的『革命』,真正地把国关分析从彩色的新闻集锦变成了黑白的严肃研究。」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薛松在读博期间是孙学峰老师的学生,做的是印度尼西亚的国别研究。在薛老师看来,很多做地区研究的老师对这一地区有自己的sense(感觉),但是可能表达不清楚,或者无法来论证结果。孙学峰老师因此建议他, 根据阎门一贯的风格,应该把地区研究的sense和学科研究的规范结合在一起,「你的puzzle是什么?因变量y是什么?自变量x是什么?其中的因果机制又是什么?」在不断努力下,薛老师最终完成了研究框架的精准建立, 阎门对于科学方法论的强调也由此扎根在了薛老师的心里。
「科学精神还有一点,那就是认错精神。」漆海霞老师是阎老师的第一位女弟子。据她回忆,如果你的观点和阎老师不一样,那阎老师不但不生气反而特别开心,最关键的是他能从这些不同中进行反思,从而找到新的创新点。她时常回想起阎老师的告诫, 「你连别人的错误都看不出来,都不敢批评,你敢批评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在学术生活具有重要价值, 研究者需要有承认错误的勇气才能完成一项成功的研究。
学术传承的四代接力
「 在课题组传承上,『承』比『传』更重要。必须要思考,在继承的基础上学生能够发扬光大的是什么,如何才能使传承获得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源于何处?」
这是阎老师在师门论坛上开篇讲的一段话。 在阎老师看来,「传」只能代表老师个人的水平,「承」则是一个课题组整体实力的表现。学生对于课题组传统的发扬光大才是传承真正的生命力所在。
「培养国际关系学博士生的目的是培养未来大学的教授,而培养教授需要严格。」据阎老师回忆,当他还在美国读博的时候,有一次 美国老师看到他交上来的作业,只随手翻到最后一页就啪啪地甩回来了,立即让自己重写。他感到迷惑不解,问老师:「你怎么没看就让重写?」老师非常坦然的告诉他,这是一个关于赞比亚的课题,看了注释之后发现有一本研究赞比亚的经典著作著作没看, 如果没看就没有写这篇文章的资格。这一次难忘的经历让阎老师重新思考做文献综述和注释的意义所在。在他之后几十年培养博士生的过程中,学术上的严格要求一直是阎门不变的底色。在阎老师的严格培养下, 阎门至今已经有三代学生任教。
「 阎老师培养的学生专业忠诚度很高,阎老师的十五个博士生基本都留在了国际关系专业。」据陈老师回忆,他刚读博的第一个学期,阎老师生病了,在看望的时候阎老师问了他一个问题:毕业以后准备干什么?陈老师当时非常坦诚地回答说他当时还没打算好。但是四年之后,在他毕业的时候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他的规划是在大学任教。
「我在博士期间,明显感受到阎老师的学术训练有两个鲜明的特点。 一个是要有鲜明的科学态度,另一个就是要把国际政治作为一项科学事业来追求。」陈老师非常敬佩阎老师对教书育人有极强的使命感,「比如我了解到, 阎老师多年一直坚持给本科生开设通识课《国际关系分析》,他认为教书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而这门课程也受到了同学们的热烈欢迎。」
阎门的第三代欧高荣来自斯洛文尼亚,他之前在周建仁老师课题组中读硕士,现在在北京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来中国读国际关系硕士对他来说是一个跨度很大的决定,因为斯洛文尼亚的国际关系研究是完全另一种方法论体系。在他中国求学的历程中,阎门的精神很好地体现在周建仁老师的教导中。他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语言不通,阎老师写的方法论教材需要一个一个找单词翻译,还需要记忆和理解。在周老师的帮助下,时至今日 这本书他已经看到了第七遍。「在周老师身上,我看到了阎门研究方法的传承,也看到了阎门对学生心理上的支持与帮助。」
对学生饱含温度来自于阎老师的求学经历。据他回忆,当年中国在美国的留学生都很穷,很多中国学生因此去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他也是如此,去除学费和每个月150美元的房租, 平均下来一个月只剩下150美元可支配,不得不在大街上倒垃圾、当木匠,为节约房租睡在合租房的厨房里。阎老师的美国导师知道了以后不让他去打工,他帮阎老师找奖学金,帮助他解决了生活上的问题。这一点令阎老师至今都非常感动。在阎老师看来,除了对学生学术上的严格要求,最重要的就是帮助学生解决生活问题,确保学生不要出去做其他工作赚钱。按阎老师的说法, 「你不出去打工论文都不见得写得好,你一出去打工论文肯定写不好。」他希望自己的学生到大学当老师之后也能这样帮助自己的学生。
家国情怀:当代学者的信仰坚守
「中国人的家国情怀是世间少有的。在中国人的心里边,他对国家和民族复兴的感情和其他国家不一样。」阎老师所提倡的科学精神并非止步书斋,也不是一种站在第三者立场上的中立,他将自己的学术关怀深深植根在国家需要和人民需要上。
2020年,新冠疫情突如其来,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形势,阎老师以国际关系知名学者身份多次发声,积极为国家外交事业建言献策,真正将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 在阎老师看来,周恩来总理是我国外交工作人员的典范。「周总理非常在乎外交风度,这也是为何他逝世后获得的国际评价之一是, 『连他的敌手都尊重他』。没有外交风度,是外交职业能力不强的表现。」
阎老师的许多学生都有这么个印象:阎老师所有研究背后都有一种很强的家国情怀,或者说责任感。阎老师经常在课题组里给学生说, 做国际关系研究,最害怕的是空对空,也就是从理论到理论,看起来非常漂亮,但是没法落地。 对阎老师来说,研究什么样主题从来都是取决于国家外交事业的需要而不是发表的难易程度。在漆海霞老师看来,这一点在国际关系学者中尤为难得。 家国情怀四个字,贯穿了阎老师投身国际关系领域三十八年的事业历程。
「这也就是为什么阎老师在严格要求学生的同时,更严于律己。」据漆老师回忆,每次她周末去办公室拿东西,看到阎老师基本上都在。一次过年的时候,阎老师还在办公室。 几十年来,阎老师在办公室的时间超过了在家里的时间,使她自愧不如。她感慨道:「阎老师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多休息休息。」
阎老师和他的三代弟子,正是 以家国情怀为其信仰坚守,在严格而有温度的课题组氛围中,努力推动提升中国国际关系研究的科学精神和国际化水平,为一个日益成为国际舞台中心的中国提供来自国际关系领域的独特贡献。让我们共同祝愿阎门的精神代代相传,中国的国际关系专业越办越好。
文字|张震林 赵曼琪 陈根锋
图片|陈根锋 谭佳乐 阎学通老师本人提供
编辑|树枝
责编|锈尘 树枝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