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西汉，蹉跎楚王
◇余大中
战国时期，七雄相争。最终，秦王嬴政先后灭韩国、赵国、魏国、楚国、燕国、齐国，完成统一大业，前221年称帝，是为秦始皇。前209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刘邦、项羽起兵抗秦，前207年，秦朝灭亡。经过楚汉之争，刘邦击败项羽，前202年在山东定陶称帝，初都洛阳，后迁长安，史称西汉。公元9年，王莽废除孺子婴太子之位，建立新朝，西汉灭亡。
秦末，曾经涌现出数位以“楚”为国号的“楚王”自封者或他封者。西汉，“楚国”与“楚王”则多次作为封地和爵位赐给藩王。这些“楚王”，岁月蹉跎，人生跌宕，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或浓烈或清淡的笔墨，值得今人回味和思考。
一、“张楚”楚王陈胜
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于蕲县大泽乡（今属安徽宿县）发动起义，成为反秦先驱。夺取陈县后，遂立国号“张楚”，陈胜自称楚王。
决定谋划起义时，陈胜说：“天下人苦于秦朝统治很久了，老百姓对苛捐赋税、募役刑罚难以忍受。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本应继位的是长子扶苏，却被胡亥杀害了。还有一位名人叫项燕，是楚国名将，战功卓著，爱护士兵，受人爱戴。我们何不以他们的名义，号召天下人起来反抗秦朝的暴政呢！”
对此，《史记》有言：“欲张大楚国，故称张楚也”。《史记》又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看来，陈胜作为楚王，代表了一种情绪化的坚定信念。
二、“楚义帝”熊心
熊心，楚怀王熊槐之后（一说为其孙）。楚国被秦国灭亡后，熊心在乡间隐居，以牧羊为生。
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起事。九月，刘邦起兵于家乡丰县（今属江苏）。同月，项梁、项羽叔侄起兵于会稽（今属浙江绍兴）。
十二月，陈胜被秦将章邯击败，下落不明。项梁获悉陈胜确已遇害，于是召集各路将领至薛县（今属山东滕县）商议，谋士范增献策拥立楚王后代。项梁采纳范增的建议，自称武信君，立熊心为楚怀王，建都盱眙。并与诸将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
前208年九月，项梁兵败丧命，熊心开始亲理军政事务，刘邦、项羽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秦地。前206年十月，刘邦攻破咸阳，秦朝灭亡。同时，项羽于巨鹿大破秦军主力，继刘邦之后入关。
项羽希望熊心封他为王，但熊心答复“如约”。项羽向诸将表示，熊心虽是项氏拥立，但灭秦定天下的功劳在自己。于是，项羽尊熊心为“楚义帝”，然后自行分封天下诸侯，自立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今属江苏徐州）。
前206年四月，项羽派将士强迫熊心徙于长沙郴县，令九江王英布等人，将其弑于郴县穷泉旁。
三、“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为何自称“西楚霸王”？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理由：
其一，项羽是楚人，而且是楚国名将后裔。前225年，项羽的祖父项燕，与反叛秦国的昌平君前后夹击秦将李信，大败秦军。前224年，秦将王翦率六十万大军攻楚，占领楚国陈县以南至平舆县之间的地域。楚国以项燕为主将迎击秦军。王翦坚壁固守，两军相持日久。楚军以为秦军长期驻守新占领土，于是撤军东归，王翦伺机追击，楚军猝不及防，项燕兵败自杀，楚国也随之灭亡。
其二，项羽骨子里铭刻着复辟楚国的夙愿。秦始皇在位时，曾经到会稽游玩，乘大船渡浙江，项羽对叔叔项梁说：“秦始皇是可以被取代的”。项羽把自己封在楚地，定都彭城。《汉书》记载：“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从地理位置来说，彭城为西楚，这可能是项羽定国号的主要原因。
其三，项羽决心扫平西面，统一天下。项羽率领八千雄师，从江东出发，一直打到西面数千里之外的咸阳，这也可能是项羽定国号的原因之一。
其四，因为楚义帝，项羽自称霸王。项羽分封十八路诸侯，在名义上，项羽及十八个王都属于楚义帝的臣下。项羽自称霸王，表示他的地位虽在楚义帝之下，但却在十八路诸侯之上。
四、葛婴拥立襄强
《史记·陈涉世家》记载：襄疆是楚国王族后裔。葛婴是符离(今属安徽宿州）人，陈胜义军名将，曾在攻取陈县、蕲县的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陈胜封葛婴为征南将军。
葛婴南征九江，自作主张，立襄强为楚王。后来听说陈胜已经自己称王，葛婴后悔莫及，认为一臣不能事二主，便亲手杀了襄强。时隔不久，葛婴抵达张楚都城陈县，最终还是被陈胜所杀。
西汉文帝时，追念葛婴反抗暴秦的功劳，赐封葛婴孙子为诸县侯（今属山东诸城），后人世居于此。葛氏感念汉文帝恩德，遂将“葛”姓与地名合并，改称“诸葛”。东汉时，诸葛氏族逐渐向外地迁徙。有当代文献认为，葛婴是诸葛亮的祖先。
五、秦嘉拥立景驹
《史记·陈涉世家》记载：秦嘉是东海郡陵县人（今属江苏泗阳）。前209年，秦嘉与铚邑（今属安徽）人董绁、符离（今属安徽宿州）人朱鸡石等相约起义。
陈胜听闻此信息，派武平君畔作为秦嘉所部监军。可是，秦嘉不服从陈胜的号令，自立为大司马，假传陈胜命令而杀武平君畔，并拥立楚国王室后裔景驹为楚王，建都彭城。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梁、项羽在会稽起义后，挥师西进，秦嘉领兵阻止，于是项梁攻打秦嘉。秦嘉战败而逃，项梁率兵追击，一直追到胡陵，秦嘉战死，景驹则在出逃到梁地后死亡。
六、西汉楚王韩信
韩信是西汉开国功臣。秦末，韩信投奔项羽，未得到重用。后经萧何保举，刘邦拜韩信为大将军。刘邦采纳韩信建议，很快就占取关中。汉四年(前203年），韩信被刘邦拜为相国，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无一败绩。
汉四年（前203年），韩信平定齐国，向刘邦上书：“齐国狡诈多变，南边又与楚国相邻，如不设代理王，局势将不安定。我希望代理齐王，这样对形势有利。”当时，刘邦正被项羽困在荥阳，情势危急，觉得韩信是趁人之危、敲竹杠。经张良、陈平提醒，刘邦改口：“大丈夫平定诸侯，应该做真正的齐王，何必代理！”于是，封韩信为齐王。
汉五年（前202年），刘邦对项羽发起战略追击。韩信从齐地南下，占领楚都彭城和今苏北、皖北、豫东等广大地区，项羽被迫向垓下退兵，结果楚军大败，项羽逃至东城自刎而死。此役之后，刘邦改封韩信为楚王，都下邳（今属江苏邳县）。韩信由齐王变为楚王，并被刘邦收夺了兵权。
汉六年（前201年），有人告韩信谋反。刘邦改封他为淮阴侯，韩信再次被贬，于是真的教唆和支持钜鹿郡守陈豨反叛。汉十年（前197年），陈豨果然反叛。吕后与相国萧何合谋，将“国士无双”“功高无二，略不世出”、集王侯将相于一身的韩信，骗入长乐宫中，斩于钟室，并灭了三族。
七、西汉楚元王刘交
刘交，字游，是汉高祖刘邦的同父异母弟弟，其父刘煓（一作刘湍），名昂，字执嘉，号显初，又号太平，是史上第一位在世时就被尊为太上皇的。刘交的母亲为太上皇后李氏。刘煓有四个儿子，即刘伯、刘仲、刘邦、刘交。
刘交年轻时喜欢读书，多才多艺，胸有大志。曾与鲁国人穆生、白生、申公一起，师从荀子的门徒浮丘伯，专门研习《诗经》。后来，因为秦始皇焚书坑儒，才被迫分手，各自离去。
刘邦非常信任甚至宠爱刘交这个弟弟，刘交跟随刘邦打天下，成为三哥刘邦的得力助手和心腹亲信。汉六年（前201年），刘邦废黜楚王韩信，将其封地一分为二。刘邦的远房堂兄刘贾封为荆王，管辖淮河以东五十二座城邑。刘交封为楚王，管辖淮河以西三十六座城邑，定都彭城，开基楚藩王族。
刘交受封后，息武兴文，将原来的同学好友穆生、白生和申公都请来，担任楚国中大夫，给自己当治国理政的顾问。吕后称制时，刘交听说过去的老师浮丘伯在长安，便派次子刘郢客与申公一道，前往受业。
刘交对《诗经》一直情有独钟，不仅时时和好友以及儿子们研读，而且还曾经为《诗经》作注，号称《元王诗》，以致形成史上一个重要的“诗学”流派。
《史记·楚元王世家》记载过“穆生置醴”。说的是刘交敬礼申公、白生、穆生等人，其中穆生不嗜酒，每有宴会聚集，刘交都特地为穆生准备不醉人的甜酒，以致“置醴”成为崇道尊贤的代名词。
八、西汉楚夷王刘郢客
汉文帝元年（前179年），楚元王刘交病逝，因为太子刘僻非已经病故，便由刘交的次子刘郢客承继楚王之位。
刘郢客的名声很好，受人称道和拥戴。效仿其父刘交的做法，聘请了几位泰斗级的学者，来到楚都彭城，帮助自己治国理政，并负责教导自己的儿子。
其中，为刘郢客辅佐政事的“王傅”韦孟，是西汉初期诗人、儒学家，当过三代楚王的老师。先是辅佐楚元王刘交，再就是刘郢客，最后是荒淫无道的刘戊。韦孟倍受刘交和刘郢客父子推崇，在楚国口碑极佳。刘戊作乱前，韦孟曾写《讽谏诗》，然后辞官迁家至邹（今属山东）。
九、反叛汉廷的刘戊
刘戊是刘交之孙、刘郢客之子，汉文帝六年（前174年）嗣位。直至薄太后去世、汉景帝削藩、七国之乱等事件，结束了刘戊21年的楚王生涯。
薄太后，原名薄姬，是汉高祖刘邦的嫔妃、汉文帝刘恒的生母。刘恒八岁时被封为代王。刘邦驾崩后，薄姬从其子到代地就国，是为代王太后。吕后去世，刘恒继立，尊薄姬为太后。刘恒去世后，太子刘启即位，是为汉景帝，尊祖母薄姬为太皇太后。汉景帝二年(前155年)，薄姬去世，葬于南陵。
刘启即位后，皇权与藩王的矛盾激化，御史大夫晁错建议削藩。汉景帝二年(前155年)，晁错上《削藩策》，陈述诸侯罪过，请求削减封地。就在这年冬季，刘戊来朝，晁错借机说，薄太后治丧期间，刘戊偷偷淫乱，饮酒作乐，请求诛杀他。汉景帝赦免刘戊死罪，改为削减东海郡作为惩罚。
此前，赵王刘遂有罪，被削去其河间郡；胶西王刘昂因售卖爵位舞弊，削减其六个县。不久，刘启削夺吴王刘濞的豫章郡、会稽郡。刘濞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等藩王，公开反叛，史称“七国之乱”。
十、西汉“刘交楚国”的覆灭
西汉“七国之乱”，从汉景帝三年（前154年）正月开始，到三月即被平息，七王皆死，六个藩国被废除。楚国本应废国置郡，但因汉景帝刘启“尊宠元王”，不忍绝其祀，故立刘礼为楚王，以奉祀楚元王刘交。于是，彭城郡北部数县仍为楚国。
汉景帝七年（前150年），楚文王刘礼病逝，其子刘道承袭王爵，前150年－前128年在位，是为楚安王。
汉武帝元朔元年（前128年），楚安王刘道病逝，其子刘注承袭王爵，前128年－前116年在位，是为楚襄王。
汉武帝元鼎元年（前116年），楚襄王刘注病逝，其子刘纯承袭王爵，前116年－前100年在位，是为楚节王。
汉武帝天汉元年（前100年），楚节王刘纯病逝，其子刘延寿承袭王爵，前100年－前69年在位。
刘延寿是楚元王刘交的五世孙。前74年，汉宣帝刘询即位。刘延寿认为广陵王刘胥为汉武帝之子，一旦天下有变，可得立为帝。于是，刘延寿与刘胥暗中交结，致书其留心帝位。汉宣帝地节元年（前69年），有人告发刘延寿企图叛乱，刘延寿自杀。至此，楚元王刘交开创的楚国（史上亦称“刘交楚国”）彻底灭亡，其辖地划入彭城郡。
十一、西汉的“刘嚣楚国”
刘嚣是汉宣帝刘询的第三子，汉元帝刘奭的异母弟弟。甘露三年（前51年），汉宣帝刘询复置楚国，让皇三子、定陶王刘嚣徙封为楚王，仍然建都彭城，成为西汉晚期新的楚藩王。为了与楚元王刘交开创的楚国（刘交楚国）相区别，史称“刘嚣楚国”。
据史料记载，“刘嚣楚国”领彭城、留、梧、傅阳、吕、武原、甾丘等七县，其辖境大致相当于今江苏省徐州市中部、安徽省淮北市东部一带。
河平四年（前25年），楚孝王刘嚣病逝，长子刘文承袭王爵，是为楚怀王。但刘文只干了不到一年时间而病逝，因其无子，汉成帝复立刘文之弟、平陆侯刘衍，是为楚思王，前23年－前2年在位。元寿元年（前2年），刘衍病逝，其子刘纡承袭王爵，前2年－公元9年在位，公元9年被新朝建兴帝王莽所废。
此后，直至明朝，“楚国”与“楚王”依然作为各个朝代的封地和爵位赐给藩王，则乃后话。
余大中，岭南文苑专栏作家，湖北荆州人，文史研究和写作爱好者。
岭南文苑编辑部
编委
王利民 石磊 孙秉山 郑继芳 周保柱
（按照姓氏笔画顺序，排序没有先后！）
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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