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鹏传奇（下）
刘金廷邵东吆喝2022-06-24 15:59 发表于 湖南
21、反洋教火烧朱二
光绪廿六年（1900）庚子岁，八国联军破天津，攻北京，慈禧挟光绪帝逃奔西安，朝廷督抚大员李鸿章、张之洞等妥协求和，西方列强大举侵略中国，基督教、天主教仗势横行湖南。光绪廿八年，德国教士康满来宝庆新建教堂，传播基督教，贺金声举旗反洋驱教，捉拿康满，康满闻信，连夜逃往长沙。是年七月，衡州发生打教士、烧教堂的所谓“衡州教案”。邵阳民众议论沸腾，贺金声中夜起呼，到处张贴揭贴，揭露洋人在华的罪行，公开声明，支持衡州反洋教的斗争。衡州教士派朱二来邵阳刺探情报，宣传洋教。
朱二，衡州人，基督教的忠实信徒，受命直奔邵阳东乡团防局。贺金声、刘朝鹏、粟道生、赵宣等人正在议事，忽然朱二来访。朱二自我介绍之后说：“衡州教案闹得沸沸扬扬，还望邻县以息事宁人为上，尽快平息此案，安稳民心。"贺金声道：“衡州人民反教驱洋，我们坚决支持，还希望全国人民动员起来，把洋人赶出中国，禁止洋教在中国传播。"朱二反驳道：“洋教来到中国是件大好事。天主是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神，必须钦崇，不可冒犯；耶稣是天主的儿子，是人间的救世主；天主教、基督教来到中国驱除灾难，带来福音，千万不能反抗。"贺金声说：“洋教宣扬的是迷信，我们中国人只有信自己的儒教，用儒教统一国人的思想。"朱二又说：“儒教在中国传道两千多年，把中国人教成了‘东亚病夫’。"刘朝鹏拍案而怒曰：“放肆！岂有如此在团总面前说话的。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出现了汉唐大治，康乾盛世的隆兴国势，在世界上是最强盛的国家之一。到光绪二十年（1840）鸦片战争失败以后，国势衰微，洋人入侵，肆无忌惮。如今你充当洋奴，宣传洋教，该当何罪？"粟道生、赵宣等人一致喝斥道：“把他捆起来，游乡诲过！"贺金声表态：绳索捆绑，立即游乡诲过。”
接着，刘朝鹏选派三个精明强干的团丁，由申德生负责，将朱二绳索捆绑游乡，提出五点要求：（一）游乡的任务和路线：七月廿二日开始从万安都（今周官桥三胜庙）出发，游完东乡西北面的几个都，进入北乡（今新邵、隆回两县），再到南乡（今邵阳县），然后回东乡梅塘，游完东乡东南面几个都，八月初九日到中乡三都佘田桥。历时半个月，游遍邵阳县五十六个都。（二）游乡的目的：造声势，发动全民驱洋反教。（三）敦促朱二照牌子内容诲过，让更多的人听到朱二诲过的声音。（四）朱二如不顺从，只动文，不动武。（五）注意安全，保证不出事故。团丁一致表示：“请师父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同时，粟道生拟了几句诲过词，书写在一块纸牌上，挂到朱二胸前，又手提一面铜锣，一团丁带路，朱二紧跟，两团丁随后，一路出发。每到街头市面，村舍院落，朱二先鸣锣数响，接着髙喊：“我叫朱二，衡州府人，充当洋奴，宣传洋教，罪该万死。希望乡民，以我为戒，从今以后，齐心协力，驱逐洋人，拒绝洋教，保卫祖国，不受侵犯。”喊完后再鸣锣数声。所到之处，都有许多人围观。在人特别多的时候，申德生加以说明和解释，加深民众对洋人洋教的反抗情绪。朱二更加反感，不时向团丁发难，称病，拒喊。申德生尊师父教训，耐心细致的做说服教育工作，令其不当洋奴，做一个正正堂堂的中国人。朱二无奈，只好顺着喊下去。由于计划周到，如期完成了游乡任务，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光绪廿八年（1902）八月初十日，邵阳县中乡三都佘田桥，宽敞的圩场坪，北端扎一座大舞台，正面悬挂着《邵阳县东乡驱洋人反洋教大会》的横标，东乡团防局团总贺金声，助手刘朝鹏、粟道生三人坐在台上。赵宣组织团丁营三百多人，分成十个组，每组三十多人，分散会场四周和中央，引导与会民众站好位置，不准随便流动，预防矛盾纠纷。巳时已到，会场挤满了一万多人，大会正式开始。贺金声讲话，他列举了教犯的种种罪行，痛斥洋人瓜分中国的阴谋，号召民众抓坏人，驱洋教。贺金声深得民心，他讲话一呼万应。贺金声讲话结束，申德生送朱二到舞台上示众。朱二反动至极，竟敢在台上高呼：“天主是主宰一切的神灵，耶稣是人间的救世主！我们要天主教，我们要基督教！"台下人高喊：“火烧朱二！驱逐洋教！"越喊人越多，声音越大。贺金声在台上与刘朝鹏、粟道生商量决定：顺应民心，把朱二拉到灵官殿，在灵官菩萨面前烧死这么顽固不化的洋奴。贺金声在台上摆手，让大家安静，宣布了这一决定。然后宣布散会，民众欢欣鼓舞，有序地离开会场。
刘朝鹏交代申德生，组织二十个团丁，找四根长铁练，两个团丁牵着朱二，未时从佘田桥出发，申时到达灵官殿。那时候，灵官殿又称围塘铺。在毛荷殿、石株桥、汀里（现公田）、茶子山几条蒸水支流交汇处，有一块盆地，盆地中心有一座小镇，小镇中央，有一口大水塘，一条半边街的铺面环绕在水塘的周围。围塘铺背后有一座小庙，庙里安一尊灵官菩萨，小庙成了灵官殿。殿前有一块几丈见方的坪，靠殿门左右，竖立两根五六尺高、三四尺围大的麻石柱子。团丁买来一大堆大柴和茅柴，铺在左边的石柱旁，将朱二坐在柴堆上，脚、手用铁练扣紧绑在石柱上，然后在朱二身上和柴堆泼满清油。朱二大声喊叫：“你们真的要烧死我吗？”团丁回答：“不是真的，谁同你开玩笑。”朱二嚎啕大哭：“我犯了哪一条罪？你们对我咯样狠毒呀！”申德生说：“你是洋人的走狗，侵略者的帮凶，中国人的败类，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不是要天主和耶稣吗？说他们是救世主吗？现在就要检验他们能不能救你？如果能保你不死，证明是真的救世主，如果救不了你，那就是骗人的鬼话！开始点火。”两个团丁把柴火点燃，火势逐步增大，朱二全身着火，烧得他痛苦难忍，四肢挣扎，不能动弹，只是喊天叫地。喊着喊着，挣扎停止了，声音消失了。在熊熊大火中，朱二的躯体萎缩了，肌肉烧完了，火熄灭了，只剩下肚子、肠子和骨头。几个团丁找一担粪箕挑到山上埋了，申德生带队回团防局交差。
22、招兵操练被通缉
贺金声、刘朝鹏、粟道生、赵宣，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爱国爱民之情见诸行动。光绪廿六年（1900），外国侵略者打到首都北京了，皇帝逃跑躲避，大臣妥协求和；贺金声向湖南省府请求举兵抗战，巡抚俞廉三以“天时未到”而推却。清政府已经腐败不堪。于是商议招募兵勇，聚众抗击洋人，拒绝洋教，保护地方。光绪廿八年八月十三日，贺金声再次上书湖南巡抚，提出招兵三万，要求拨给饷项器械，予以资助。次日，一方面发布招兵告示，招募兵勇，另一方面发布《饬令各国洋人撤出湖南揭帖》。十六日，贺金声、粟道生、赵宣进宝庆城招兵，赵学圭从长沙回宝庆参与。应募者及反洋教者数千人，因为缺乏组织领导，一时呈混乱状态，所招兵勇暂时遣散。刘朝鹏率团丁营在三胜庙招募乡村新兵七百余人。所招新兵，加团丁营共计一千余人，编成一标（团），下编三个营，九个队（连），廿七个排，每排编三棚（班）。都司（团长）由申德生担任，下面千总（营长）、把总（连长）、外委把总（排长）从团丁中选拔。安排妥当之后，由申德生组织实施。八月十八日，在东乡文武学馆操坪召开新兵大会，以排为单位列纵队，申德生把队伍组织好后宣布，现在请亲兵长刘朝鹏先生讲话。刘朝鹏热情洋溢地说：“首先，我代表东乡团防局欢迎你们入伍当兵！"接着说："兵，是做吗子（什么）的？兵，是打击敌人，保护人民的。我们的任务是，把洋人赶出中国，把洋教赶出中国！保卫祖国，保卫家乡！当兵，有严明的纪律，下面宣布三条：（一）一切行动听指挥，兵要服从官，小官要服从大官。（二）学好军事技术。人人都要会打仗，打胜仗，同时，要学武功，长本领。（三）讲团结。我们是从各个地方各个姓氏集合拢来的，组成一个新家庭，棚（班）是小家，到标（团）就是大家，我们在这个大家庭里，互相帮助，互相理解，互相关爱，团结得像兄弟一样，这样的队伍，才能成为英武之师，胜利之师！"刘朝鹏讲完话，申德生号召大家，认真学习亲兵长的讲话，积极参加军事训练，人人都练成一个好兵。解散。”又安排刘朝福等人，组成后勤班子，抓好新兵的食、宿。三胜庙附近的农家，住满了新兵，秩序良好。
八月十九日，贺金声从好友但湘良的密信中得知，俞廉三已四处布网，蓄意害己，立即召集刘朝鹏、粟道生、赵宣等人商议，部署遣散新兵，嘱众人速离宝庆城，免遭连累，“千斤担子吾一人承担"。当日，赵宣潜往北京，刘朝鹏回东乡处理团防局事务。八月二十日，潘清和陈玉麟以议事为名，将贺金声、粟道生、赵学圭三人逮捕入狱。同时发出通缉令，缉拿刘朝鹏、赵宣。
刘朝鹏回到东乡团防局，觉得大事不妙，贺金声凶多吉少。召集团丁骨干，通报了贺金声的处境，东乡团防局的局势，商量决定，解散新兵营，新兵全部遣散回家，后招进的一百八十个团丁，每人打发十两银子立即回家，初进的一百二十个心腹弟子保留不动。
八月廿三日，听说贺金声等人已逮捕入狱，刘朝鹏心如刀割，把这一不幸的消息向弟子们通报。弟子们都认为贺金声是世上最好的人，个个摩拳擦掌，要去劫狱营救。刘朝鹏决定，去六十人救贺，留六十人守家，指定朝鸣全权负责，明确交代：“如果三日内我莫回来，局里还有二千五百两银子，送一百两给贺母养老，其余的二千四百两，你们每人拿二十两回家。"朝鸣和全班弟子满口答应：“保证做到！”刘朝鹏带领六十个弟子连夜赶到宝庆城，约定：大家先在监狱附近分散埋伏，以监狱观察岗哨台的灯光为号，灯光连打三个圆圈，大家火速齐攻监狱；灯光向左右闪三次，大家快速赶到约定地奌集合回局。刘朝鹏用点穴的方法，摸倒两道岗哨的哨兵，一个人进了牢房，找到了贺金声说明来意。贺金声坚决制止：你们这样做会连累许多人的，千万不能冒这个险，赶快回去！刘朝鹏出来把观察台的哨兵点倒，用台上的灯光左右闪三次，指令大家回去，自己跑到上墙（邵府街）谭心休家里。谭母热情接待，说：“刘师父，听说官府要捉你，你哪里咯大的胆？"刘答：“为救朋友的命，怕吗子（什么）。明日白天在你老家睏眼闭（睡觉），夜晚才回去，捉不到的。"
八月廿四日子时，监狱岗哨换了班，刘朝鹏从谭家蒙面来到监狱，点昏第一关卡哨兵，径直走到监子门口，哨兵问：“是谁？"刘捂住哨兵的嘴说：“把贺金声交给我，我不伤害你。"哨兵：“贺老爷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早想报答，今夜你来得好，我把贺老爷交给你，你把我打伤就跑。"刘朝鹏无暇闲话，把哨兵打成外伤，背起贺金声就走。贺金声坚决制止。刘放下贺，两人拥抱一团。刘说：“他们两留下，关几天会放出去的，我背你一个人远走他乡，留得青山在，何愁莫柴烧。”贺说："你的好心我领了，我们不是兄弟胜过兄弟。事已至此，我已写好三封信，一封送省巡抚俞廉三，一封禀母，一封给亲友，还为自己写好了挽联。遗撼的是不能为老娘尽孝，不能为小子尽教。凌汉兄，我希望你不要把命搭在我身上，快走！我们来世还是好朋友。"刘朝鹏忍着心痛离开了贺金声。
清光绪二十八年（l902）八月二十五日，邵阳知县潘清奉命将贺金声解省，沿途相送民众泣不成声，禀保者百数十起。俞廉三恐群情激变，即令解者就地处决，八月二十七日杀害于双峰青树坪。知者无不落泪，后人塑像建祠，祭祀不断。
23、避难云贵扶振刚
刘朝鹏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趁黑夜离开宝庆城，操别路回东乡梅塘都峦山岭贺金声家。一路回想起自光绪十五年结识贺金声，光绪二十年开始共事，到现在一十三年，太了解他了。他对国家、对人民忠心耿耿。他驱逐洋人洋教、抵抗烈强侵略中国，揭露贪官污吏、力促政治清明，惩治土匪恶霸、维护社会治安，抚恤贫弱百姓、深受民众爱戴的好人，遭牢役冤杀之灾，可恨至极！又想起临别时，忠怀讲了两点遗憾：不能孝敬老母，不能教养幼子。我作为他的生死之交，应当为他承担责任。边走边想，不觉到了峦山岭书房岭，天色已晚，走进绥福堂贺金声的家。他家父亲希曙公去世三十一年，母亲七十二岁高龄，胞弟尚志、弟媳张氏，妻张氏，长子志靖十八岁，次子志培（振刚）十二岁，全家五人聚集一堂，交出贺金声写给母亲和亲戚的信，并宣读了给母亲的信。全家人陷于惊愕和气愤之中。朝鹏说：“我希望兄弟叔嫂好好孝敬老母，志靖已出弱冠，自立成器，志培（振刚）年幼，由我负责教养到十八岁送回你们家，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此地，大家好自为之。"刚刚讲完，外面狗叫，唯恐有人追捕，朝鹏背起振刚往绥福堂后头山潜移，蹲到一棵大树下。小振刚问：“刘伯伯，你把我背到咯里做么子？"刘朝鹏答：“官府有人来捉我们，我们要走到很远的地方去躲避。振刚说：“我怕。”刘说：“有我保护你，不要怕。现在要尽快离开本县，他们就捉不到了。"刘朝鹏背着振刚，踏着朦胧的星光，往灵山寺，走古奇洞，一路爬山涉水，到祁阳官家嘴，又是掌灯时分，着店住下。净下心来，过去的事情全部抛开，考虑下一步如何走。找一个安身之地，等候时世变化，把振刚养大成人，交给贺家，对得起忠怀，就回家过老。
去哪里找个地方安身？到贵州大山深处。从官家嘴出发，一直往西走。开始，振刚要背，后来背一段自己走一段，经过锻炼，全程自己走。走到杳无人烟的地方，刘朝鹏对振刚说：“到了新地方，我们都要改名换姓。我叫王仁先，别人称五爷；你叫王刚；你不能叫我刘伯伯，要叫爹，由伯侄关系变成父子关系。"走了一个把月时间，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陡，人越来越稀，天气越来越寒冷，在路过的镇上买一床被，各办一套衣服，到了没有街道店铺的地方，自己可以就地夜宿。十月底的一天下午，见到路边山脚下有一户人家，三间茅屋。朝鹏带着振刚走进去，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在做事，向他们施礼问好，老者问：“你们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事啰？"朝鹏答道：“我们是湖南宝庆人，家乡受大灾，出来逃难求生。我叫王仁先，兄弟排行第五，大家都叫我王五，儿子王刚，才十二岁。请问你老人家高姓大名？”老人答："我叫陈春山，老家湖南宝庆，我们还是老乡唻！到此安家三十多年，所生一子外出十年，杳无音信，我们日盼夜盼，还莫把他盼回来，我两老守着三间茅房，务农营生。你们父子不嫌弃的话，就暂住我家，以后再做打算。”刘朝鹏千恩万谢陈大爷，找到了落脚安宿之地。住了一段时间，陈大爷发现五爷是个好人，要他们长住，送一块荒地，给他开垦种些杂粮蔬菜。又过一段，知道此地是贵州省兴义县乌沙乡，乌沙是集镇，逢二五八赶圩。一日王仁先带着王刚见亮出发去赶圩，巳时到了圩场，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一册《论语》和纸、笔、墨、砚，傍晚才到家。不久，王仁先参加了伐木队。同王刚商量：“今后我每天去山里伐木，早出晚归，你在家里做四件事：（一）读书，从《论语·学而》篇开始，每一个章节，先读熟，能倒背如流，再逐字逐句理解意思，用白话文解读书写，既解书，又练字。（二）做农活半天。（三）陈大爷需要你帮忙做的事，要认真做好。（四）做好家务。王刚答应：“刻苦读书，发狠做事。"
王仁先参加的伐木队，十多个人，负责砍树，按六尺、一丈二、一丈八的规格，锯断成材，出山到木材场码好，老板验收后按数量付工资。每人每天的工资二十文到一百文不等（一天能弄到两升到一斗米，折合现代的重量三斤二两到一十六斤）。乌沙那地方森林资源特别丰富，松、杉、栗、楸等用材林，长的又高又大，锯断后，多数有两三百斤重一桐，大的四五百斤、七八百斤，一般情况，三百斤以上的一个人难移动，王仁先力大，三四百斤重一桐个人移走了，别人三百斤以上就无能为力，他经常无偿的主动的帮别人移。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互相都有所了解，大家一致认为，王仁先有本事，不张扬，乐于助人，推举他当队长。在王仁先的领导下，工资收入不断提高，大家干得欢畅。
王仁先的日子也过得充实。白天野外劳动，收入可观，夜晚教王刚读书，批改作业，解释难点，培养王刚读书的兴趣。王刚上午和早、睌读书，读懂了《论语》和《孟子》，下午务农，种些高粱、红薯和蔬菜，每天做两歺饭，学会了农作和家务；赶圩的日子，都带王刚去市场转转，见见世面，接触社会；王刚正在茁壮成长。与陈大爷的关系亲如兄弟，陈大爷莫把他作外人看待。
有一次，王仁先带着王刚去乌沙赶圩，到圩场坪的中间，竟有几百人在打群架，双方都伤了人，市场管理人劝阻无效，越打越凶，两边阵容的人数陆续增加。王仁先招呼王刚站到那边上不动，自己运气提劲，弓步从斗打中心穿过去，双手往两边用力把人扒开，两边人撞人都倒下去了，然后回转身来高喊：“请大家站起来，请两边的头人拢来讲话。"倒在地上的人站起来，望着王仁先目瞪口呆。两个头人来到王仁先面前，王仁先说：“人相处，和为贵。不要打架，打起架来，既伤感情，又伤肉体，都是自己吃亏。”讲完伸出双手与两个头人同时握手，手揑重了点，两个头人痛得要倒地了，王仁先立即松手把他们扶正，然后拱手向大家行礼告别，带着王刚回家了。两个头人和大家都莫名其妙，说：“这是哪路神仙到凡间为百姓解难？凡人哪有咯大的力气！他在中间行一路，两边的人都倒地，他的手揑着我们的手，象铁钳子一样，挟得痛入心肝，他是来教训我们的，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王仁先伐木队人员不太稳定，岀出进进，行云流水。一日，新来一个年轻人，王仁先问道：“你尊姓大名？何方人士？为何到此来卖苦力？”青年人答："我叫罗富田，云南省罗平县长底乡人，今年廿一岁，，因父母包办婚姻，我逃婚外出，谋求生路。人不吃苦耐劳，何能生存？"王仁先见小伙子身材高大壮实，思想健康，乐意接收。实践证明，罗富田确实肯干能干，一个月下来，挣了三吊钱，大家对他有好感。正当兴高采烈，发狠做事的时候，出了恶性事故。罗富田在陡坡上放木材下山的时候，上面滚来一筒四五百斤重的杂木，将他打倒，从身上滚过去，当即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王仁先闻信赶来检查，人还活着，伤势特别严重。断了六根排骨，肺被压破小出血，头被撞破出血，腿骨折，还有多处皮外伤。把人平躺地上，就地寻草药，揉出汁来冲山泉水口里灌进去，做救生功，点穴，人活过来了，赶快背回家里，陈大娘帮助，精心治疗，很快好转。罗富田后悔，不该赌气出走，便写信告知父母。父亲罗尚卿接到儿子的书信，火速赶到贵州兴义乌沙。父子相见，拥抱痛哭。此时王仁先归来，富田告诉父亲：“王五爷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接着把受伤、抢救、治疗的情况告诉父亲。罗尚卿当即跪到王仁先面前，连续三拜后说：“感谢您对我儿子的救命之恩。”王扶起罗说：“救死扶伤，人情之道，是应该的，不必注重。”罗说：“您是富田的再生父亲，富田要认您作义父。"罗富田跪到王仁先面前说："拜见义父。"王仁先扶起富田坐下。罗尚卿说：“我们家乡是云南东部，离这里只有一百多里路，汉族人多，生活习惯与这里相同，你们父子就住我们家去。现在接近年关，富田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启程回家。"王道："感谢罗公的美意，到你家住不合适吧。”罗：“怎么不合适！你我已是兄弟，富田是你的义子，你就给他一个报恩的机会吧。"王："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就照你的办吧。"王仁先找到陈春山夫妇说："我们父子在您家住了四年，感谢二老多方面的关照，今日罗兄执意要我们过去，特向二老告辞，以后我们会来看望的。"给陈家十吊铜钱，表示谢意。
光绪三十二年（1906）腊月中旬，王仁先父子跟随罗尚卿父子到了罗家，罗氏夫妇欢喜异常，对富田义父百般崇敬。春节后，罗尚卿在长底镇开一家医药店，王仁先坐堂治伤卖药。由于有罗富田这一活广告宣传，王仁先名噪罗平县，店子生意兴隆。王仁先坚持练武功，当地居民见到觉得稀奇，一些懂武术的人登门攀谈，王仁先与其交流了一些武术理论与实践，内行人认为王的武功高强，便串通在镇里开办一家武馆，请王仁先传授武术。与王洽谈，王表示：“你们办武馆，振兴国术，是好事，我支持，需要我做什么，我尽力而为。"武馆开起了，罗富田、王刚又成了王仁先的弟子。王刚又读《大学》、《中庸》和一些子书、史书，文武双学，都有长进。王仁先既开店，又告馆（教武馆的弟子），很是繁忙，收入比以前更丰厚。罗尚卿也常到街上看望王仁先，王仁先的日子过得比前几年好多了。不觉又是三年。王仁先屈指一祘，离家已经七年，振刚已十九岁，我对他有所教养，现已长大成人，对得起挚友忠怀了，通缉的事情想必已经消停了，应当回去了。
光绪三十四年（1908）十月，王仁先向罗尚卿和武馆老板提出要回家看看。他们欣然同意，并办酒席送行，要求明年再来。王仁先带着王刚离开了长底，在路上刘朝鹏对贺振刚说：“我们改姓换名七年了，现在开始正名。"振刚说：“七年来多亏刘伯伯对我的教养，让我长了身体，又长了知识，养育之恩以后报答。"刘朝鹏道：“我同你父亲是知交，我就是承担他对你的教养，还讲吗子报答。我们快走，赶到家里过年，让大家欢喜。"振刚：“好！"两人说说笑笑，向东进发。经贵州黎平、广西通道，进入湖南零陵、常宁，到耒阳，下起了大雪，在路上鞋子烂了，一时买不到鞋子，赤脚行走，脚都冻木了。十二月初，刘朝鹏把振刚送到他母亲身边，才回中乡一都堡面前白果树自己的家。
24、捧牛洗脚退官差
光绪三十四年（19O8）戊申岁腊月，刘朝鹏从贵州返家，妻子刘氏惊喜若狂，面对丈夫仔细端详，两鬓生了白发，脸上有了皱纹，身体清瘦，但很健朗，激动得热泪盈眶，动情地说：“你在外七年，我在屋里忧肠剐肚，开始耽心你被官兵捉到吗，后来耽心你逃到哪里去哩，呷吗子，住哪当，有病痛灾难吗……越想心里越着急，时时刻刻盼你回来，有时亱晚双眼望到天光。”刘朝鹏笑着说：“现在不是被你盼回来了吗。你们在屋里还好吗？”刘氏答：“大家都好。”接着喊长孙（廷华之子）福奶叽，你嘀嘀（爷爷）回来哩，快来！福连来到祖父面前，望着不作声。朝鹏拉着孙子的手说：“七年莫见，不认得哩（了），今年十三岁了吧？读书吗？”答：“读哩。”“好，发狠读书，争取好成绩。”二儿媳妇胡氏牵着两个儿子到祖父面前说：“喊嘀嘀。”两兄弟同时喊“嘀嘀……”刘朝鹏非常高兴，把孙子拉到身边，双手抚摸他们的头问："你们都号吗子？几岁哩？”大的答：“我号楚金，今年七岁。”小的答：“我号椘银，今年三岁。”他们的回话，稚气浓郁，又有滑稽表情，惹得满堂大笑。在欢乐的气氛中，廷杰、廷彩回来了，见到父亲，双双跪到膝下，叩首而言曰：“孩儿不孝，让你老人家受苦了。”刘朝鹏把儿子扶起坐下说：“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是朝廷无能，官场腐败造成的，现在回家团聚了，应当高兴。”一家大小十多人围坐在朝鹏夫妇身旁，喜笑颜开，倾心交谈，朝鹏饱享家庭的温暖和快乐。
刘朝鹏离乡背井七年，不仅想念亲人，还挂牵着家里的一切。一个人到田里土里看看，水田都渡了冬（已犁翻浸水），干田和旱土都种上了油菜、麦子。又到纸厂，有人正在踩料、抄纸、焙纸，同师傅们交谈，他们都乐于此业，抄完这一槽纸就回家过年，明年出宵再来。再去山里转转，看到自己的竹山，楠竹成片，茂密修长；树山，松杉成林，抜地参天。所见家业兴旺，内心感到欣慰。爬到山巅远眺，山势起伏，如波涛翻滚；浮云聚散，若世事无常。此情此景，勾起他的回想：少年读书，潜心“四书”、“五经"，追随孔、孟，做正人君子。青年习武，只求练得一身功夫，强身健体，为社会服务。壮年交友，同贺金声情投意合，扶正压邪，抑富济贫。朝政腐败，官场黑暗，良莠不分，善恶无别，害得执友被冤杀，自己落难。如今本人虽在，已年届花甲，再也无所作为，只能以农耕为业，与子孙同乐，度过晚年。单独转了一上午，乘兴回家。从此，下不出獾子桥，上不到金石塘，就在白果树周围作田作土。
邵阳县梅塘乡峦山岭贺金声家乡的一个大财主，因在光绪廿七年被贺金声、刘朝鹏勒令捐款捐谷，怀恨在心，贺金声被害，他偷欢喜，最近得知刘朝鹏带着贺金声的儿子从外地回家了，便书写诉讼，状告反清势力贺金声的同党刘朝鹏外逃已归，要求县衙立即缉拿刘朝鹏。知县接到状纸，派差调查，如果属实，当即缉拿归案。
一日，四个差使领命出发，前往中乡一都堡面前执行任务。途中议论：领队道：“县太爷派我们去逮捕刘朝鹏，听说他武功盖世，我们能捉得住吗。”差使乙说：“那年在宝庆城里比武，他顶了三油棰，好多人亲眼看见的。”差使丙说：“好多人传说，他站到木桩上，师父拿一只三四十斤重的铁锏连续打了一百多锏，打了肚子又打背，一动不动。”差使丁道："我听说他那双手比铁钳子还厉害，一只手捏一根楠竹，一使劲，竹节爆炸像放鞭炮一样的响，一根圆竹破成三四块。”领队说：“我们得看着办，不能轻举妄动，弄不好，人莫捉到，我们伤残或送命，那就划不来了。”
到了堡面前，差人问刘朝鹏的住址，街上人指路：“他家院子名叫白果树，出了本街亭子往右走，沿溪沟而上一里多路远，右边有座院子，旁边有两蔸大白果（银杏）树便是。差人到了白果树，见屋前路边有个人在犁田，领队问道：“请问这里是刘朝鹏的家吗？”犁田人就是刘朝鹏，他大喊一声：“哗……”叫牛停下来，回答：“是呀。你们是哪里人？找他有吗子事？”领队：“我们是宝庆城里来的，找刘朝鹏有点事。”“你们稍等，我帮牛洗了脚，再陪你们进屋讲话。”差人们看着他将一条水牛牵到塘边，用双手捧起那条牛到塘里左右晃动，让四只牛脚在塘水里荡漾多次，洗净泥巴后再捧到路上，让牛走到禾塘坪里呷草，然后说：“请吧，进屋里坐。”领队问：“刘朝鹏在家吗？”答：“我师父今天不在屋里，昨日去他女屋里去了，哪天回来搞不清。”领队：“那就不进屋了，过七天我们再来找他面谈。”刘朝鹏琢磨他们来做吗子事，一时搞不清楚。差人匆匆打道回府，途中，领队说：“刘朝鹏的徒弟都如此厉害，我们敢近前去捉他的师父吗？不要命啦！”回到府里，原原本本向知县报告所见所闻的情况，知县考虑，此人武功如此高强，徒手直拿，是逮不住的，必须另想办法。
25、门徒出卖遭罹难
邵阳知县派人到中乡一都堡面前查明，刘朝鹏确已避难回家，由于武功高强，四人徒手不敢逮捕。原告连篇累牍，上告不息，态度十分强硬，不好久拖，决定利用人际关系诱捕归案。据了解，刘朝鹏最相信的人莫过于门徒水东江芽塘冲人申德生，绰号老黄牯。怎样让爱徒置师父于死地呢？有言道：“权钱能买生人胆。”不妨试试，此道到底灵不灵。知县当即与宝庆知府密谋，请湖南巡抚给个说法。巡抚表态，“只要事成，可以封他为七品知县，另加五千两白银。”知县觉得这个条件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不怕老黄牯不动心。
宣统元年（19O9）己酉岁五月初，邵阳知县召见申德生（老黄牯）。老黄牯来到县衙见知县，下跪说：“小民申德生应召拜见县太爷。”知县道：“免礼，请坐。听说刘朝鹏是你师父，你们师徒关系如何？”老黄牯说：“我师父不但武功盖世，而且人品高尚，他兄弟排行第一，人称鹏大爷，当地一提起鹏大爷，人人敬佩。我在他的武馆学功夫三年，出师后，他把我留在馆里，帮助训练弟子，师父有事外出，交待我代他全权管理，一切事务，从未出过差错。后来贺金声请他去东乡团防局，辅佐贺总剿匪和维持地方治安，带去一百多弟子，由我领班。我们相处十多年，亲密无间，情同父子，他对我的恩德终生难忘。”知县：“你们师徒有这样的关系就好。现在洋人在城里兴教堂，传洋教，欺压百姓，横行霸道，我想请你师父出来帮助驱洋人，禁洋教，维持社会治安。”老黄牯：“七年前贺金声驱洋反教被害，我师父协助被通缉，害得他外出避难七年，现在回来不久，打死他也不会来的。”知县：“彼一时也，此一时也，以前是光绪皇帝，现在是宣统皇帝，改朝换代，皇法也不同了。你师父一身好武功，总要出来发挥作用才好，不要收死在南夭山冲里。你只要想办法把师父请到你家里，我们派人把他请到城里来就行了。”老黄牯：“师父的脾气我清楚，难得请动他。”知县：“你们师徒关系那么好，你就没有办法请动他。实话告诉你吧，只要你把刘朝鹏请出来，就是为朝廷立了一大功，朝廷将会重重地奖赏你。”老黄牯：“那我去试试看。”知县：“只要你把事办成，封你当七品知县，另加五千两白银，现在朝廷封官勅令和银票都已在我手里了。我们到你家迎接刘朝鹏时，两手清，你只管凭文书到指定的县去当县太爷就是了。”老黄牯：“请容我三思，下午前来回禀。”知县：“下午见。”老黄牯出了县衙，着店中餐，反复琢磨知县的谈话，他从我家接去师父，师父是福是禍？朝廷奖赏是真是假？堂堂朝廷命官，岂敢儿戏。下午老黄牯向知县回话：“一切都按县太爷讲的办，五月十八日上午，你派人到我家领人就是了。”知县：“好，一言为定，不得有误。”
老黄牯回到家里，就想怎样才能把师父请到自己家里来。想来想去，只有抓住师父尊重道教这个特点下功夫。打定主意，于五月十七日来到堡面前杉木年白果树师父家里。老黄牯向师父问好之后，告诉师父：“荷公殿、芽塘冲的十几个师兄弟，与莲荷山道观发生矛盾，几个气泡古扬言要去打道士，砸道观，我劝阻无效，恐怕闹出大事来，特请师父下驾阻止，就便在我家里住几天。”刘朝鹏听说此事，火冒三丈，拍案骂道：“咯些家伙不守教规，寻衅闹事，非教训不可！黑虎教祖师遗传，本教与各教派都要和睦相处，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共同发展。何况本教与道教有许多同道之处，关系非同一般，更应尊重和保护，岂能冒犯！今天下午就过去，明天把他们喊到你屋里去，好好教训才是。”中餐后，师徒二人离开白果树，前往芽塘冲。师父进屋，老黄牯盛情款待，晚歺后，师徒畅谈到戌时，老黄牯送师父到叔父家安宿。叔父的三间屋就在院子旁边，刘朝鹏在客房就寝。
知县与老黄牯约定后，在县保安队抽调五十枪兵，于五月十七日未时到县衙集合。县令叫队长到密室交待任务，提出要求和作法。队长领命，带兵出发。酉时到达牛马司，晚歺后继续赶路，十八日天刚亮，就到了芽塘冲老黄牯院子边，四十八人分布院落周边，团团围住，队长带一个兵打开老黄牯家门，勒令交出刘朝鹏。老黄牯假装说：“刘朝鹏莫来，你到堡面前去找他。"刘朝鹏早就醒来，听出了动静，方知入了老黄牯的圈套，咬牙切齿骂道：“黄牯奶叽，你咯家天杀咯，忘恩负义害师父，你一定莫得好死！”老黄牯叔父母见官兵包围了院子来捉刘朝鹏，二老双膝跪下说：“鹏大爷，现在如何是好！"朝鹏道：“你们如果有心救我，我背负叔爷出去，他们不敢开枪，我们可以逃出虎口。”叔母坚决不同意。“那我就冲上你的屋顶，跳下去往山里跑。”他们夫妇都不同意。外面的兵士大声喊叫：“刘朝鹏快出来，免你一死！”刘朝鹏怒火冲天，开开门往外走，见阶檐边有只猪屎耙头（比手掌略大的四齿小铁耙头，配五尺左右长的杂木把），手持猪屎耙头向持枪的官兵冲过去，周围连续射击，刘朝鹏中弹罹难，仍然威武地站立不倒，士兵不敢近前，找一根丈多长的晒衣竹竿，点其胸部，用力一推才倒地。手捏紧猪屎把头把抽不出来，用劲把一个个手指扳开，猪屎耙头把才出来，留下两尺多长一截作纪念，至今一百一十余年，那一筒油错树把上还现出四个手指印。时值宣统元年己酉岁五月十八日巳时，官兵将刘朝鹏的遗体运到宝庆城西门外养济院。
26、雪恨祭杀老黄牯
清末宣统元年（1909）己酉岁五月十八日巳时，刘朝鹏在邵阳县中乡三都水东江芽塘冲申德生（绰号老黄牯）家院内，惨遭清兵杀害。遗体被移到宝庆城西门外养济院，经邵阳县府公差验明正身，生前好友请画师对照遗体绘好遗像，购买上乘棺材安葬在养济院后，不久改葬仙人井。
噩耗传至家乡，乡亲们皆为悲痛，有人提出立即找老黄牯报仇雪恨。刘朝鹏之子：长廷华（已殁）、次廷杰、三廷彩兄弟商量，此仇必报，但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再报不迟。
公元1912年，推翻清朝帝制，建立中华民国。新旧交替之际，1911年辛亥岁十一月，湖南继任都督谭延闿，委派谭心休为宝靖招抚使，从省标拨兵一个营带往宝庆，一方面推翻清朝的湖南军政府宝庆分府，建立中华民国湖南省宝庆府，招募新兵和改编防护营。另一方面肃清地方匪患和革除陋习。1912年壬子岁五月，裁截宝靖招抚使署，谭心休率军返省府，交卸宝靖招抚使职。
谭心休，世居宝庆城内，咸丰十年（1860）生，比刘朝鹏小十岁。幼时家贫，无钱读书。光绪二年宝庆武术大表演，少年谭心休眼见刘朝鹏身受三油棰撞击，武功盖世，内心十分敬仰，便结拜为师，学武五厂（七七四十九天为一厂），功夫得到真传；后家庭致富，入学，中举人，留学日本，参加同盟会，倾向民主革命。如今戴职来到宝庆，搞好政权交替，官员更换，招募新兵，加改编防护营，合计五个营的兵力。在组合兵营过程中，任命刘朝鹏次子刘习斌（廷杰）为管带卫队官。在旌表烈士活动中，在府城西门外仙人井为刘朝鹏树立纪念碑，亲自书写碑文曰：“驱洋反清烈士刘公兆鹏之墓，上款邵阳人杰，陸军忠将，下款主祔邵阳烈士祠，落款谭心休，民国元年元月。
谭招抚使为刘朝鹏平反昭雪，树碑正名，其嗣子决定为父亲办理丧事，以次子廷杰主持。廷杰，名习斌，字健吾，号临虎，清光绪三年（1877）生。自幼学文习武，文经名师教授，知识渊博；武受父亲真传，功夫高强；且胸怀宽广，谋略深远，青年得志。家谱载：“清光绪廿六年（1900），膺军门戴先元聘，是岁十一月，奉令平服广东廉山瑶匪，蒙赏授六品军功。廿七年八月，复奉军门令，下广东请饷，兼擒匪徒，颇有効力，蒙陶兴制军嘉奖五品蓝翎，候补三江协左营守府。民国元年，蒙湖南省宝靖招抚使谭公心休，考授管带卫队官，升任湖南省守备队第二区区长。二年蒙赵师长春廷挑选副官兼带传令兵官，中央政府陸军部中将官。”习斌经受培养锻炼，处事精明强干，深受谭心休器重，两人关系密切。一日，习斌登门拜见谭心休，施礼后曰：“今日拜见招抚使公，一来谢恩，你对本人的知遇之恩，为家父昭雪之恩，终生不忘，且容后报。二来秉报为家父举办丧事，恭请指点。”谭公道：“令尊本是我师父，为其举办丧事，我亦有责，他老人家是民国有功之臣，一定要把丧事办好，你有何打算？”习斌道：“两点请求：一、家父忠骨迁回故土，举行安葬仪式，请派员前往主持。二、杀申德生（老黄牯）祭我父坟。”谭心休三思后，欣然答应。随即下令缉拿老黄牯，关押审讯。并亲书帖子，请堡面前团总代为主持葬礼仪式。
事不宜迟，当日下午，从卫队派二十枪兵赴水东江芽塘冲，习斌亲自带队，快速前进，次日凌晨赶到老黄牯家，从床上拿获老黄牯，火速押解邵阳监狱。经审讯，老黄牯承认省府许诺七品知县加偿五千两白银，买通诱杀刘朝鹏的事实。县衙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习斌布置卫队和监狱，对老黄牯以死囚严加看管，防止劫狱潜逃。
习斌抓紧时间回家，同兄弟商量为父亲迁坟改葬事宜。改葬地点：白果树之上艾门口南侧新田牌，与祖父傍棺。改葬时间：民国元年（1912）壬子五月十八日巳时举行安葬仪式。分工：廷彩负责挖好冢穴，穴前扎一木板平台，举行祭祀之用；经办丧事，备酒席，请宾客。廷杰（习斌）负责抬运灵柩，押解老黄牯。两项大事，务必在五月十七日完成。
事务安排妥当，中歺后习斌赶赴宝庆城。白果树到宝庆城约一百六十里，步行需要十个时辰，途中用歺休息两个时辰，正常速度一昼夜时间到达。习斌快速行进，第二天早晨进了城。首先拜见谭心休，会报办丧事的安排。谭招抚使同意将老黄牯押到刘公朝（兆）鹏坟前行刑。习斌得到谭心休的同意，迅速调遣二十枪兵押解老黄牯，然后请十六个健汉抬柩，安排十个人掘坟取灵柩，六个人租赁抬柩工具，定未时头在城西门集合。从墓穴里取出的灵柩，完好无损，表面油漆仍然光亮。顺利扎好灵柩，八个人一班抬行。卫队由队长负责，将老黄牯五花大绑，坐到一顶黑轿里，由四个卫兵抬行。集合完毕，准时出发，队长带队前行，习斌在后押阵，向东方开拔。
一支三十八人的队伍，灵柩行前，紧跟十人，老黄牯轿第二，二十八人随后，有序行进。到牛马司，天色已晚，就此晚歺，习斌热情款待，大家十分满意。饭后，习斌提出：“今晚要辛苦各位，开亱班赶路，明日佘田桥早饭，请大家帮忙。”大家满口答应，决不误事。一路走来，抬柩的八人一班，抬轿的四人一班，半个时辰交换。行路中，讲故事，拉家常，耍滑稽，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到了火厂坪，东方开始发亮，卯时到达佘田桥，进一家体面饭店，办四桌丰盛酒席招待。大家虽然辛苦，但情绪较好，饭后出发往家赶。越过棉车岭，出了棉车冲，到石板桥，院子和道路，挤满了人群，横江刘氏族长准备钱纸、线香、炮火，三牲酒礼，在路上等候。灵柩一到，锣鼓齐鸣，铳炮喧天，事先摆好两条高凳，灵柩放到凳子上，举行简单祭奠，习斌在旁匍匐答谢，礼毕继续前行。到雷湾里，路旁人家，陆续烧纸放鞭炮，迎送灵柩。到堡面前街上，亭子和街道挤满了人，周边八十年、茶云湾、张家湾、乐尔年等庙堂的乡亲赶来迎接鹏大爷的灵柩荣归故里。习斌见势，唯恐有人乘机捣乱，与街长联系通融，灵柩和轿子不停，在炮火、锣鼓声中徐徐缓行，习斌向乡亲们拱手点头致谢，顺利通过。步行半里，到达杉木年村口獾子桥，全体刘氏宗亲在路边等候多时，灵柩一到，南伞、旗帜张扬，铜锣、响鼓齐鸣，大统、鞭炮同放，震天动地。浩浩乎把灵柩抬到新田牌墓穴左边大棚里，有一班人守灵；威威乎，将老黄牯安置在芳德堂一间厢房里，脚镣手铐，等候祭坟，由事先安排好的十个武功高强的房亲把守。此刻午时已到，廷彩把酒席已经安排妥当，邀请客人入席就歺。习斌请运送灵柩和老黄牯的客人另坐五桌，自己作陪，对大家表示感谢；饭后打发重礼，安排回程。习斌布置，现在还要进一步加强防范措施，保证老黄牯不出差错。
民国元年（1912）五月十八日巳时，鹏大爷的至亲、好友、同宗、乡邻数百人，聚集在新田牌墓穴周围的山里，怀着悲痛的心情，送别邵阳人杰鹏大爷，老黄牯脚镣手铐，跪在灵柩前匐痛哭。堡面前团总主持安葬仪式，他宣布：
一、刘朝鹏遗体安葬仪式开始，全体肃立
二、鸣炮、奏乐
三、灵柩入穴
在惊天动地的铳炮和鼓乐声中，十几个人动手，将灵柩安放金井。
四、孝子就位
廷杰、廷彩跪于墓穴下边。
五、读祭文
廷杰读文：
惟民国元年岁次壬子五月十八日，孝男廷杰率阖家大小，谨以“三牲”、香、楮不腆之仪，至祭于显考刘公朝鹏老大人之灵柩前而泣曰：
呜呼吾父，品性忠贞。门徒陷害，遽辞红尘。
追忆平生，泪洒涕零。拜师求学，精益求精。
志存高远，修齐治平。文追儒学，崇德尚仁。
武从黑虎，功夫精深。钻研医药，治伤救人。
抑恶扬善，扶弱济贫。剿匪禁赌，威震府城。
惩奸治诈，坚持公正。不畏强暴，打败洋人；
扬眉吐气，振奋人心。解人危难，奋不顾身。
待人处事，谦虚谨慎。尊老敬贤，孝顺双亲。
教育晚辈，宽严相称。相处亲友，一片真情。
金声蒙难，遗子年轻，背负云贵，教养成人。
返乡归隐，安享遐龄。申氏德生，丧尽良心。
引领清兵，逼赴蓬瀛。深恩未报，负疚良深。
亦当下葬，敬献牲禽。父亲有知，来格来歆。
六、邵阳保靖招抚公署长官宣判：
经查实，申德生，绰号老黄牯，邵阳县中乡三都水东江芽塘冲人，刘公朝鹏得意门徒。心怀歹意，接受伪省府“七品知县和五千两白银”的贿赂，利用师父的高度信任，将师父骗至家中，引清兵持枪围射，中弹被难。申德生（老黄牯）接受贿赂，杀害忠良，罪大恶极，斩首祭坟！
令牌落地，刘习斌抓住申德生（老黄牯）的头，颈上一刀，血溅坟茔，身躯倒地。杀父之仇已报，在场人为之拍手称快！
七、礼成
参加葬礼的亲邻都到坟前或拜或揖而别。
（全文完）
作者简介 ： 刘金廷，又名远达，字一平，号云山居士，1938年生，湖南邵东人，中共党员，1954年肄业于邵阳导群中学，1985年结业于广州中山大学哲学系函授专科。十七岁开始从政，历干文祕、宣传、纪检工作；曾获全国优秀纪检干部、邵阳市优秀党务工作者、邵东县优秀共产党员和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多次立功。其事迹载《学习的楷模》《邵东县志》《走向辉煌》《先锋赞》等书。1999年在邵东县纪委副书记、县委副调研员任上退休。退休后，任邵东县书协副主席12年，邵阳前溪刘氏理事会会长，主修《邵阳前溪刘氏总谱》，编写《奋斗》《甲午纪行》和《云山霞蔚》等书。事后不甘闲居，总想还要做点什么，于是把刘朝鹏的故事讲给大家听。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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