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草人“闯上海”
文〡林绥
改革开放初期，永泰县大批的农民赴上海滩从事南北干货销售生意。永泰人九十年代初在上海徐汇区的毛家塘建起农副产品批发“一条街”的事迹可谓是家喻户晓，而同安镇芹草村的村民更是其中的先行者。
摄影∣陈成才
1982年秋天，陈义泰、陈义绥带着几十斤福建古田县出产的白木耳，从福州火车站北上辗转到上海市徐家汇裕德路市场售卖，一场数以万计的“泥腿子”奔赴上海的波澜壮阔经商大潮由此拉开了序幕，这支敢为人先闯荡上海滩的农民队伍堪称是福建人在上海经商的“新闽商鼻祖”。
一、省城福州的经商积淀
芹草村位于永泰县西南部山地平均海拔达六百米的芹草洋。受自然条件限制，上世纪集体经济年代，人民的生活普遍贫苦，伐山烧炭是村民主要的收入来源。芹草洋位于永泰母亲河大樟溪北岸，芹草洋的白炭，通过往返山区与省城的“南港船”运到台江码头，为山里村民与外界交流打开一扇窗。
摄影∣陈成才
陈节连，1961年曾经担任芹草生产大队队长。后来，他从嵩口集市买酒粬回家酿制青红酒，挑到邻近各村镇市集售卖。1977年，陈节连到福州火车站广场从事小商品贩卖，是改革开放初期转型成为“个体户”的带头人，由此开始，带动了一批临近乡镇的农民到省城福州做小生意买卖，其中一位，就是他的侄子陈义泰。陈义泰出生于1953年，3岁丧父，7岁随母亲和继父到梧桐乡埔埕村生活长大。
当时的福州火车站广场是临近市县农产品的集散地，一批商贩（以长乐县人居多）收购后，坐上了火车，把本地农产品运往全国各地贩卖。陈义泰跟乡亲们一样，在出租屋内，将从古田县、闽清县收购的白木耳分装成小包，拿到火车站广场兜售，生意一度颇为红火，但也时常要忍受地痞流氓的盘剥，以及强势商贩的排挤与联合压价。因为看不惯乡亲受一群地痞流氓的欺凌，陈义泰与他们拳脚相加大干了一场。之后，为躲避风头，他一度返乡回家待了半年，期间不敢再去福州。
二、上海滩的成功商业冒险
陈义泰有一位连江县的朋友经常往返上海和福州做点小生意，这位名叫王长坤的朋友鼓励陈义泰到上海寻找出路。经过几次买票又退票的艰难抉择，终于，在1982年9月，陈义泰向亲友借了一笔钱，和兄长陈义绥以及王长坤，三人带上几十斤的白木耳，坐上了北上的列车。当时火车站查验比较严，出于对个体经营的管控，仅允许每人携带不超过15公斤的货物。
摄影∣陈成才
三人初到上海，第一个落脚点位于王长坤兄长工作所在的徐汇区田林新村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他们将白木耳分装成1两和2两小包装，带到徐家汇徐汇新村附近的裕德路集贸市场地摊上售卖。八十年代初期的上海市场还是以集体经济为主导，农产品相对比较短缺，他们带来的白木耳不久就卖完了。他们返回福建古田县再采购一批白木耳到上海，很快又销售一空，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芹草人的初次商业冒险取得成功。相比在老家只能靠着一亩三分地的务农收入，闯上海经商回报有了质的提升，这极大地激励着周边的亲戚朋友。第二年伊始，芹草村的陈节连、陈为晶、陈诚珠，以及埔埕村的林在贤、林在湖等人相继加入“闯上海”的队伍。
三、扎根上海滩发展壮大
与埔埕人选择在上海西南郊区毛家塘聚居所不同的是，芹草人“闯上海”的起步点在上海火车站北面的宝山区彭浦新村一带。
他们从最初的起早贪黑去农贸市场摆流动地摊，后来逐步过渡到拿着芹草村部开具的介绍信，到国营单位找工会负责人代销农产品。这种颇具创新的销售模式促进了生意规模的快速提升。
摄影∣陈成才
芹草人以亲情为纽带，通常是两三人成组的分工合作经营。他们组织人员到产地进货，通过邮寄或者几户采购商“联合发车”的方式运货到上海；也有从毛家塘市场直接调货。
芹草人摸索出的上门推销的生意模式（俗称“打厂”）很快被在“毛家塘”经营的梧桐镇乡亲所效仿，某种程度上促成了毛家塘南北干货批发市场的繁荣与壮大。随着越来越多的乡亲加入经商队伍，永泰生意人在上海，从批发销售香菇、黑木耳、桂圆、笋干、杂粮等副食品，逐步地扩展到调味品、海鲜冻品、炒货、烘焙用品、酒类、进口食品等多元化商品经营。他们还将南北货生意拓展到北京、江苏、浙江、武汉等几十个大中城市。
四、建厂房走品牌发展战略
进入新世纪，随着商业模式的革新，面对来自全国各地商户激烈的市场竞争，在沪经商的芹草人发现，原先单纯地到各货源产地或到批发市场进货“搬砖”的经营方式，不仅无法保证产品质量安全，也无法获得足够的利润。乡亲们逐渐有了创建自有品牌的意识。芹草人摒弃了早期小作坊包装的模式，探索租赁大型场地，开设专业的食品加工厂的方式。他们花重金购置包装和仓储设备，聘请专业设计师对产品包装进行品牌化形象提升，以满足各类商户及用户的不同需求。
目前，由芹草人开办的在沪规模化食品加工主要的几家企业及其发展状况如下：
2002年，由陈诚斌等5人在上海与江苏省交界的太仓市陆渡镇开办食品加工厂——苏州闽香御食品有限公司。该公司专门以生产包装炒货（休闲食品）为主。占地面积达3000多平米的厂区建有2100吨规模的恒温储存库，以及全封闭的现代化生产车间；职工达40人。2019年公司营业额达2000多万元。
2013年，由陈龙等人创办了上海恬记实业有限公司。经营“新恬味”品牌南北干货、五谷杂粮，兼营小家电批发。工厂设在上海宝山区长建路的厂房，建筑面积达4000多平米。2018年“新恬味”休闲食品入驻京东开启线上营销模式。
2018年，陈诚杨、陈诚福等多位芹草人在太仓娄东街道合办食品加工厂——苏州隆圣兴食品有限公司。主要加工粮食、杂粮、粮油、南北干货、炒货、花茶、海产品包装。现代化生产车间面积达5500平方米。2020年隆圣兴食品入驻京东网络平台销售。
此外还有陈诚武等人创办的“好蕴道”休闲食品、陈都等人创办的“和润园”食品品牌，在市场上也有着不错的口碑。
五、反哺桑梓，芹草洋绽放新貌
芹草村民赴上海经商形成了经商致富的新风气，带动了全村约80%的人口外出营生。村民们将生意场上赚到的钱带回，反哺家乡建设：前后四十年间建起许多洋房别墅，拓宽了通往外界的水泥硬化路面，翻新陈氏宗祠、多座宫庙，修建了油杉王公园广场等公共设施，古老的芹草洋乡村的面貌焕然一新。
摄影∣陈成才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善于把握时代脉搏的旅沪经商乡亲发现了自己家乡山川资源蕴藏的旅游价值。2001年陈为晶、陈诚福等人返乡考察，在芹草村与梧桐镇三富村交界的白漈口，探明有众多叠瀑飞泉和险峰天坑自然景观。此后的数十年间，发动一批乡亲参股成立公司运作“百漈沟景区”。景区建设累计投入数千万元，完善了各项基础设施建设。百漈沟景区在2017年被评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成为永泰县家喻户晓的旅游胜地，为地方财政税收、地方民众就业以及芹草村的财政收入做出了贡献。
摄影∣陈成才
大批放下锄头奔赴上海做生意的芹草人，经过了几十年的辛苦打拼，在繁荣富庶的长三角投资热土上闯出了一方天地。很多家庭在当地扎根下来，买房购车、租地建厂，为自己下一代提供了良好的教育环境和广阔的发展天地。走出闭塞的深山老林，芹草村民到五湖四海打拼开拓了视野，深谙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在对后辈教育培养的投入不遗力。如今，从芹草村走出了三位博士生、二十多位硕士研究生和一百多位本科及大专学历的毕业生。比如，出生于1980年的陈汉，得益于小时候在上海四年宝贵的教育经历，取得日本福井大学博士学位，从事前沿科技的太阳能电池等光电器件领域研究，获得上海市“青年拔尖人才”等多项荣誉，现担任上海交大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他创立的上海黎元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吸引了数千万投资基金，行业发展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摄影∣陈成才
芹草人四十年“闯上海”筚路蓝缕的艰苦创业历程，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波澜壮阔的时代变迁。在芹草商人“勇于冒险”精神带动下，附近乡镇的农民相继外出经商、打工。他们吃苦耐劳，求新思变，奋斗的足迹遍布神州大地，更不乏走出国门拓展生存空间。
永泰商帮率闽商之先，在长三角一带经商致富，带动了该地区商贸活动的日渐繁荣。因其示范效应，永泰商帮被当地人冠以“新闽商鼻祖”的殊誉。而芹草人，更是其中的“先行者”。
芹草人“闯上海”的事迹足以永载史册！
编辑：林丽霞
校对：林丽霞 罗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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