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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彦曾讨伐戍兵(资治通鉴卷二五一之二)

庞勋等徐泗戍卒走到湖南时,监军用计诱骗让他们将武器全部交出。山南东道节度使崔铉派兵严守各个要害关口,徐泗戍卒不敢北上,于是乘船沿江东下。许佶等人商量道:“咱们所犯的罪比当年银刀等七军要大得多,朝廷现在之所以赦免咱们,是因为怕咱们沿途抢劫,又怕咱们溃散到山林中为患,等咱们到了徐州后,必定会被剁成肉酱!( 吾辈罪大于银刀,朝廷所以赦之者,虑缘道攻劫,或溃散为患耳,若至徐州,必醢矣!)”于是他们人人都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出来用于打造兵器,作制军旗。戍卒经浙西进入淮南,淮南节度使令狐綯派使者前来抚慰,为他们提供米粮和军马饲料。

淮南镇都押牙李湘对令狐綯说:“徐泗戍卒擅自撤回,势必会造反叛乱;虽然朝廷没有敕令要诛讨他们,但作为藩镇大臣应当根据形势自己作出判断。高邮一线江岸高峻,水深港狭,请让我率一支奇兵在江边埋伏,点着装满柴草的船以堵住他们前行的水路,派劲兵在后面追赶,这样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擒获。如果不这样,放他们渡过淮河,回到徐州,再和那些心怀怨愤的人会合,就会造成大患了。( 徐卒擅归,势必为乱;虽无敕令诛讨,藩镇大臣当临事制宜。高邮岸峡而水深狭,请将奇兵伏于其侧,焚荻舟以塞其前,以劲兵蹙其后,可尽擒也。不然,纵之使得渡淮,至徐州,与怨愤之众合,为患必大。)”令狐綯平素一贯胆小谨慎,加上又没有皇帝的敕令,于是对李湘说:“只要他们不在淮南行凶逞暴,就听任他们过淮河吧,其余就不关我的事了。( 彼在淮南不为暴,听其自过,余非吾事也。)”

庞勋等沿途招募部众,原先徐州银刀等七军被镇压后逃亡山泽的人以及亡命之徒都纷纷加入他们。庞勋等将这些人藏在船中,部众很快发展到一千人。戍卒们来到泗州,泗州刺史杜慆在球场为他们设宴。宴会中有唱戏的优人致辞,徐泗戍卒以为是取笑自己,于是将优人抓住就要问斩。在坐的宾客们吓得四散而逃,但杜慆早已作好戒备。徐泗戍卒见状,也不敢过分,就这样算了。

先前,朝廷屡次命崔彦曾去抚慰从桂林擅自归来的戍卒,好让他们不对朝廷有所猜疑。崔彦曾也一个接一个地派使者前去向他们传达皇帝的旨意。庞勋同时也不停地派人向崔彦曾递送申诉状,前去的信使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申诉状的言辞相当恭敬。戊午(二十八日),庞勋等到了徐城县,决定和官府翻脸。庞勋和许佶等人对戍卒们说:“咱们这些人擅自归来,都是因为日夜思念妻儿啊。刚刚听说皇帝已有给徐州军府的密敕,密敕一到徐州咱们将被肢解灭族!大丈夫与其自投罗网,为天下人所笑,还不如大家一起齐心协力,赴汤蹈火地干一番大事业。这样不仅可以摆脱祸患,还可以求得富贵!更何况徐州城内的将士们都是咱们的父兄子弟,只要咱们在城外高喊一声,他们必然会在城内响应。然后遵照王智兴侍中过去所做的事去办,五十万缗赏钱翘足可待!( 吾辈擅归,思见妻子耳。今闻已有密敕下本军,至则支分灭族矣!丈夫与其投网罗,为天下笑,曷若相与戮力同心,赴蹈汤火,岂徒脱祸,兼富贵可求!况城中将士皆吾辈父兄子弟,吾辈一唱于外,彼必响应于内矣。然后遵王侍中故事,五十赏钱,可翘足待也!)”戍卒听后都欢呼雀跃,拍手称好。只有赵武等十二人对叛乱的前景感到忧虑,想要逃之夭夭。庞勋将他们全部处斩,并将他们的首级送给崔彦曾,同时又递上申诉状,宣称:“庞勋等远戍桂州六年,实在是思念家乡故里;而赵武等人因为众心不安,竟萌生奸计,骗我们擅自归来。将士们知道被赵武等欺骗后将要受到处罚,怎敢冒着诛灭全家的危险不听府使的命令!如今既承蒙观察使大恩,得以免罪保全性命,大家一起将首恶分子赵武等十二人诛杀,以弥补我们所犯下的罪过。( 勋等远戍六年,实怀乡里;而武等因众心不安,辄萌奸计。将士诚知诖误,敢避诛夷!今既蒙恩全宥,辄共诛首恶以被愆尤)”冬十月甲子(初四),庞勋的使者来到彭城后,崔彦曾将他逮捕并严加审问。使者将庞勋的反状全部招供了出来。丁卯(初七),庞勋再次向使府递送申诉状,宣称:“将士们身负重罪,人人对未来心怀疑虑,现在我们已到达苻离,但还没有解下身穿的甲胄。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徐州军府将领尹戡、杜璋、徐行俭等人狡诈多疑,他们必定会对我们这些人心存隔阂,请观察使暂停尹戡等三人的职任以安众心;同时,希望能将从桂州回来的将士专门编成两个营,由一个将领管辖。( 将士自负罪戾,各怀忧疑,今已及苻离,尚未释甲。盖以军将尹戡、杜璋、徐行俭等狡诈多疑,必生衅隙,乞且停此三人职任,以安众心,仍乞戍还将士别置二营,共为一将。)”

当时戍卒们距离彭城只剩下四个驿程一百二十里路了。接到他们的信后徐州城内一片恐慌。崔彦曾召集部下诸将商议,将领们都哭着说:“以前因为银刀军凶悍不羁,使徐州一镇之军都蒙受恶名,遭到夷灭,并四处流窜,这其中不能说没有滥杀和冤枉的。如今一方面鸣冤之声未了,而桂州戍卒又猖狂了起来,如果放他们入城的话,必然又会谋反作乱,这样,徐州全境就要肝脑涂地了!不如乘他们远道而来,精力疲惫,调集军队讨伐他们,以逸待劳,一定会取得胜利。( 比以银刀凶悍,使一军皆蒙恶名,歼夷流窜,不无枉滥。今冤痛之声未已,而桂州戍复尔猖狂,若纵使入城,必为逆乱,如此,则阖境涂地矣!不若乘其远来疲弊,发兵击之,我逸彼劳,往无不捷。)”崔彦曾一时犹豫不决。这时,徐泗团练判官温廷皓也向崔彦曾进言道:“全城的安危情状,已呈现在眼前,是得还是失,全在于今天的决策。目前讨伐桂州戍卒有三大困难,如不讨伐他们则有五大害处:皇帝既已颁布诏书释免戍卒的罪,咱们违诏擅自讨伐,这是第一大困难。咱们率领戍卒的父兄,去讨击他们的子弟,这是第二大困难。戍卒的枝党繁多复杂,追究起来受到牵连被判刑和处死的人必然很多,这是第三大困难。然而,本道戍卒擅自回归,如果不加以讨伐就会使其他道的戍卒争相效仿,朝廷的法制将失去威严,这是第一大害处。将领是一军的首长,而桂林戍卒竟敢杀害都将王仲甫,不对这些犯上作乱的士卒进行诛讨,今后将帅怎么去号令士卒!这是第二大害处。擅自回归的戍卒一路上剽掠抢劫,自己制造兵器,招纳亡命之徒,对这样的叛贼不加征讨,又怎么去惩除恶徒!这是第三大害处。徐州军中的将士都是擅归戍卒的亲属,而银刀等七军的余党则潜伏在山谷草泽之间,一旦内外勾结一同叛乱,又如何来解决这个局面!这是第四大害处。桂州戍卒竟敢胁迫徐泗军府,要按他们的意愿诛除他们所忌恨的三名将领,真是气焰嚣张,又要求将其同伙编在一起,成立独立的部队,如果答应他们的要求,那么当年银刀等七军叛乱的祸患又将复燃,如果不答应他们,戍卒就会以此为借口发动叛乱,这是第五大害处。只有您能除去三大难处,根绝这五大害,希望您毅然决然,早定大计,不辜负大家的希望。( 安危之兆,已在目前,得失之机,决于今日。今击之有三难,而舍之有五害:诏释其罪而擅诛之,一难也。帅其父兄,讨其子弟,二难也。枝党钩连,刑戮必多,三难也。然当道戍卒擅归,不诛则诸道戍边者皆效之,无以制御,一害也。将者一军之首,而辄敢害之,则凡为将者何以号令士卒!二害也。所过剽掠,自为甲兵,招纳亡命,此而不讨,何以惩恶!三害也。军中将士,皆其亲属,银刀余党,潜匿山泽,一旦内外俱发,何以支梧!四害也。逼胁军府,诛所忌三将,又欲自为一营,从之则银刀之患复起,违之则托此为作乱之端,五害也。惟明公去其三难,绝其五害,早定大计,以副众望。)”

当时徐州城中有军队四千三百人,崔彦曾于是命都虞候元密等率领三千人去讨伐庞勋。在出生前,历数庞勋所犯下的罪恶,以鼓励士气,并且说:“庞勋等不但使平民百姓生灵涂炭,实际上也玷污了广大将士的名声。如果让朝廷派军来诛讨,恐怕就要玉石俱焚,连带咱们都要受牵连!( 非惟涂炭平人,实亦污染将士。傥国家发兵诛讨,则玉石俱焚矣!)”还说:“如果叛卒中有你们的亲属,你们也用不着忧虑,罪过只限在本人身上,我们一定不株连任何人。( 凡彼亲属,无用忧疑,罪止一身,必无连坐。)”同时,命宿州派军至苻离,泗州派军队到虹县,共同迎击从桂州归来的戍卒,并向朝廷报告相应的部署。崔彦曾还特别告诫元密说,不要伤害到仍在庞勋军中的朝廷敕使张敬思。

从崔彦曾对戍卒的态度上,可见戍卒们一旦违命,就不再有回头之路了,只能硬着头皮一直走到黑了。然而如果他们不造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能最终客死他乡。其命运之悲惨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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