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国演义》中孔明舌战群儒论轻“治经典”现象

《三国演义》一书中对诸葛亮的赞美之词不胜枚举,但其中,集中反映对“治经典”偏向的褒奖的段落,尤其体现在第四十三回——“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一节。在这场与东吴智者们的激烈舌战中,当严峻质问他“治何经典”时,诸葛亮引用了历史上一些治国有方却未必拘泥于经典的名士,如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姜子牙、汉初的张良和陈平、东汉的邓禹及耿龠等,反击了儒家士人的轻浮行径。他指责这些所谓的“治经典”的儒者只知道在笔砚间游走,浅尝辄止,玩弄文字,过分强调章句的辨析,却无力为国家兴邦立事,实为“腐儒”。而当汝南的程德枢讽刺他“好为大言,未必有实学”时,诸葛亮则引汉代的扬雄为例,继续痛斥那些只会沉迷于笔墨之间、为学无实用的“学究”们。

对于《三国演义》中这一情节所展示的“治经典”的文化现象,如何正确理解,是值得深思和探讨的课题。教育历来强调学以致用。自春秋战国时代起,儒家与法家两种教育理念便开始形成,并且他们的共同目标是培养出能够为其阶级利益服务的人才,尽管他们所侧重的阶层有所不同。儒家思想代表人物孔子强调培养具有忠诚与治理能力的士人,服务于维护奴隶主阶级的社会秩序;而法家教育则注重培养能为新兴地主阶级服务的政治与军事人才。无论是哪个阶层的教育,学以致用、学而无用从来都是其根本要求。在这一点上,孔子教育出的弟子,如颜渊、闵子骞、冉伯牛等,虽然对社会贡献巨大,但无不服务于当时的社会结构。而法家代表人物李悝、商鞅等,也通过他们的教育体系,培养出了公孙痤、韩非等关键人物,他们在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在中国历史上,士的地位非常特殊。最初在殷周时期,“士”是奴隶主阶级中的最低等级。而到了春秋时代,士逐渐有了不同的划分,开始分为从政者与文化教育工作者。在《管子》一书中,士被列为四民之首,代表了百姓中的最高层次。奴隶主阶级与新兴地主阶级都急需大量能够出谋划策的知识分子,政治上的士成为了国家政权的重要支柱。这些从政士通常掌握生死大权,具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因此,他们的地位也随之提高。而相较之下,那些专注于“治经典”的学者则处于较低的社会层次,虽然他们在学术和文化上的贡献不可小觑,但在历史的风云中,缺乏实际的政治影响力,逐渐被从政者轻视。

东汉末年,古文经学逐渐取代了今文经学,成为官学的主流,教育体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诸葛亮生长在这个历史背景下,虽然史书中没有明确记载他是否在早年读过书,但可以推测,他所受的教育内容大多与儒家经典相关。诸葛亮出生于山东,而山东正是孔子、孟子等儒学巨匠的故乡,儒家思想对他的影响不可忽视。后来的诸葛亮在襄阳的几年里,师从司马徽等当时的古文经学大师,学习了大量的儒家经典,也接触了其他诸子的思想。通过这些知识,他不仅提升了自己的学术水平,也培养了自己治国安邦的志向。诸葛亮在《出师表》中提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这表明他在动乱时期依然不忘“学以致用”,他心中始终有着报国安民的理想。

在东汉末年的战乱中,国家需要有才干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治理者来恢复秩序。诸葛亮正是这样一位饱学之士,在这场混乱中挺身而出,承担起了挽救国家的责任。他的才华和远见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得到了肯定,与专注于“治经典”的儒生们相比,诸葛亮不仅有更高的社会需求适应性,也符合当时人民对于安定与繁荣的渴求。正如诸葛亮自己所言,他的目标是成为能够助力国家兴盛的有用之才,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经典学问的浅层次。

然而,《三国演义》所描写的诸葛亮轻视“治经典”的心态,恰恰反映了他青少年时代的真实思想,这并非是后来的小说家罗贯中所虚构的情节。在乱世中,诸葛亮所推崇的治国安邦的能力与那些专心研读经典、却缺乏实际应用的儒生形成鲜明对比。无论是伊尹、姜尚,还是张良、陈平,这些都属于在历史上有过巨大贡献的政治人物。相比之下,虽然有些学者在文化上的贡献不可小觑,但他们的知识与能力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显得有些无力。

诸葛亮的这一历史态度,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对当时社会需求的反映。在那个急需实际治国才能的时代,学术研究确实显得较为遥远,这也是为何他轻视“治经典”的儒生。这一心态反映了历史上的“士”阶层与“治经典”之学者之间的深刻矛盾,也揭示了不同社会角色和身份所面临的不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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